硝煙味混著塵土在陣地上彌漫開來,年輕警察王二柱把步槍往土坡後挪了挪,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一挪就挪到了李老栓旁邊,離這個老頭近些,或許讓他有更多的安全感,王二柱猛的喘了幾口氣,暫時休息一下,就在剛剛第一波蒙古騎兵的衝鋒被打退了。
現在他又能聽見蒙古騎兵的馬蹄聲像悶雷似的滾過來,每一聲都砸在胸口上——那聲音裡裹著馬嘶、兵刃碰撞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呼喝,像是要把這方剛築起的土防線給掀翻,看來這是第二波猛穀人發起了進攻。
“抖什麼?”
身旁的李老栓啐了口唾沫,往步槍槍膛裡塞子彈的動作穩得很,
“這才剛聽見馬蹄聲就腿軟,真該把你婆姨喊來看看。”
李二柱梗著脖子把槍托往肩上頂了頂:
“誰抖了?我這是壓槍呢!”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王老栓嘴角的笑,心裡更不服氣,
“我娘說了,我三歲就敢摸家裡的菜刀,五歲敢追著狼崽跑,膽子大著呢!”
“哦?”
李老栓挑了挑眉,往遠處望了望。蒙古騎兵的身影已經能看清了,黑黢黢的一片在黃土地上移動,像潮水似的湧過來。他扯了扯李二柱的胳膊,
“看見最前麵那個戴紅纓帽的沒?那是個小旗主。你要是能把他撂下來,我就信你娘的話。”
李二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紅纓在風裡晃得紮眼,騎兵的馬刀反射著日光,晃得他眯了眯眼。他咽了口唾沫:
“撂就撂。不過——”
他忽然來了精神,
“賭一個銀元怎麼樣?我打中了,你給我一個;打不中,我給你。”
李老栓樂了,手裡的槍栓“哢嗒”一聲上了膛:“小家子氣。要賭就賭大點——我打死一個,你給一個銀元;打死兩個,你給兩個。你要是打死一個,我給一個;打死兩個,我給兩個。敢不敢?”
王二柱的臉僵了僵。他上個月剛領了俸祿,兩個銀元揣在懷裡還沒焐熱,一半給了家裡的婆姨,剩下的用布包著藏在枕頭下。
要是輸了,這個月怕是連買煙絲的錢都沒了。可李老栓那眼神裡的輕蔑像針似的紮人,他把槍往地上頓了頓:
“賭就賭!你當我怕你?你不也一個月倆銀元?”
“這才像句人話。”
王老栓拍了拍他的後背,掌心的老繭蹭得李二柱脖子發癢。他忽然壓低聲音,
“記住了,騎兵衝過來的時候彆盯著馬,盯著人。馬跑得快,但人在馬上穩不住,瞄準胸口往下點的地方——那兒有護心鏡但也擋不住子彈。”
王二柱剛要問“為啥”,就聽見班長在前麵喊:“都把槍舉起來!三百米——預備!”
陣地上的步槍“唰”地都支了起來,槍管在陽光下亮得晃眼,剛剛王二柱是自由射擊,有的人放了幾槍,有的人沒放,此時眼看著蒙古騎兵就跑了過來,現在屬於全麵阻擊。
王二柱看見左右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李老栓臉上的笑都收了,眼睛緊緊貼在瞄準鏡上。
馬蹄聲越來越近,他能看見騎兵臉上的絡腮胡,看見馬鬃被風吹得亂舞,連馬鼻子裡噴出的白氣都看得真切。
“兩百米——放!”
槍聲像炸雷似的在耳邊響起來,王二柱再次扣動扳機,後坐力撞得他肩膀發麻。
他眯著眼往前看,卻沒看見有人從馬上掉下來,反倒有箭矢擦著他頭頂的土坡飛過去,濺起的泥點落在他手背上。
“慌什麼?”
王老栓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正慢悠悠地往槍膛裡填第二發子彈,
“瞄準了再打。你那槍子兒是往天上放煙花呢?”
李二柱臉一紅,重新把眼睛湊到瞄準鏡前。這次他盯著一個穿皮甲的騎兵,那騎兵手裡的長矛尖閃著寒光。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慢慢扣下去——“砰”的一聲,那騎兵忽然從馬背上歪了歪,像片葉子似的墜了下去。
“中了!”李二柱差點跳起來,
“我打中了!”
王老栓斜了他一眼:
“那是我打中的。你看你槍管子歪哪兒去了?”他指了指斜前方,
“我打他馬腿,他才掉下去的。”
李二柱湊過去一看,果然見那匹無主的馬還在往前衝,馬腿上有個血窟窿。他撇了撇嘴:
“算你厲害。不過下一個肯定是我的。”
“那就看著。”
李老栓又開了一槍。這次王二柱看得清楚,子彈正打在一個騎兵的胸口,那人手裡的彎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人直挺挺地栽進了塵土裡。李老栓吹了吹槍口的煙,衝他揚了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