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爾端坐在虎皮大帳中央,聽著手下正藍旗統領氣喘籲籲的稟報,指節因用力攥緊而泛白,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錯愕。
“你再說一遍?他們手裡竟有能連發的火槍?還能隨手丟出堪比炮彈的物件?”
他眉頭擰成一道深溝,語氣裡的質疑幾乎要化作冰棱砸下來。
在他數十年的征戰生涯裡,騎兵的馬蹄與彎刀才是戰場的主宰,火槍雖不罕見,卻從未聽說過能連發的款式,至於手擲炮彈,更是聞所未聞的天方夜譚。
正藍旗統領渾身篩糠般顫抖,沾滿塵土的臉上混合著驚悸與急切:
“王爺,千真萬確!屬下親眼所見!那些鐵管子能一口氣噴出十幾顆鉛彈,咱們的騎兵衝到近前就像割麥子似的倒下去,還有那些黑鐵疙瘩,一落地就炸得人馬翻飛,正藍旗……正藍旗快拚光了啊!”
他拚命點頭,仿佛這樣就能讓對方相信自己,語氣裡的哭腔暴露了心底的恐懼——他知道,承認戰敗或許能保命,可說出這樣離奇的戰況,反倒可能被當成怯懦的借口。
蒙太爾猛地一拍案幾,銅製酒壺應聲翻倒,琥珀色的酒液在氈毯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你當本王是三歲孩童?”
他霍然起身,玄色蟒紋朝服上的金線在帳內燭火下閃著冷光,
“敗了就是敗了,猛穀漢子的字典裡沒有‘狡辯’二字!戰死的勇士會被長生天接納,可撒謊的懦夫隻會淪為草原的糞土!”
他踱步至統領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對方,
“就算他們有火槍又如何?哪次衝鋒不死人?哪場戰爭不損兵?你卻編出這般荒誕不經的鬼話,是覺得本王好欺不成?”
“王爺饒命!屬下絕無半句虛言啊!”
正藍旗統領癱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磕著冰涼的地麵,血痕混著塵土黏在額間,
“那些武器真的不一樣,子彈像暴雨似的潑過來,根本沒法近身……”
蒙太爾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怒火吞噬,他厲聲喝道:
“來人!將這滿口胡言的廢物拖出去,斬了!”
帳外立刻湧入兩名膀大腰圓的親衛,鐵鉗般的大手架起還在哭喊的統領。
“王爺!我沒說謊!他們真的有……”淒厲的辯解聲隨著拖拽漸漸遠去,
隻聽帳外“噗嗤”一聲悶響,隨後是重物落地的鈍響。
片刻後,幾名麵無表情的奴隸提著水桶進來,麻利地擦拭著帳外的血跡,很快便清理得乾乾淨淨,仿佛剛才那慘烈的一幕從未發生,隻有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提醒著帳內眾人這不是幻覺。
蒙太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
處死統領固然有懲戒逃兵的意思,可他並非全然不信——戰場之上,總有意料之外的變數。他沉聲道:
“他雖撒謊,但若說敵人有火炮,倒未必是假。前幾日隱約聽到遠處有爆炸聲,想來是他們的火器。”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傳我命令,把咱們的火炮全拉上來!羅刹人的鑄鐵炮雖比不得西洋貨,卻也能轟開血肉之軀!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火炮硬,還是咱們猛穀騎兵的骨頭硬!”
蒙太爾的底氣並非空穴來風。
十幾年前與羅刹人交戰時,他見識過火炮的威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為自己的部隊爭取到一批老式鑄鐵炮。
這些火炮雖笨重,發射的實心彈或簡陋開花彈威力有限,卻已是他眼中對抗火器的利器。
然而,命令尚未傳遠,帳外便傳來親衛急促的呼喊:
“啟稟王爺!敵人……敵人再次殺上來了!”
蒙太爾臉上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抹冷笑
:“哼,剛打退正藍旗,就以為能拿捏住本王了?未免太天真!”
他麾下近二十萬騎兵,皆是從草原上廝殺出來的精銳,這般規模的兵力,即便在整個大清帝國,也足以排進前三。在他看來,對方不過是僥幸擊退一支先鋒,真要硬碰硬,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傳我將令!”
蒙太爾走到帳中央的沙盤前,手指重重點在代表己方大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