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晨霧在地麵上翻滾，氣溫隨著太陽的爬升而逐漸升高，陽光越過遠處的樹梢爬上了半空，最後又緩緩西斜，將大地的影子拉得細長。
從正午時分起，土丘周圍的空氣裡便開始彌漫出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兒。那味道起初比較淡，但隨著時間流逝，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沉。如果細細分辨，還能在其中捕捉到一縷焦臭，像什麼東西被灼燒到碳化。
這兩種味道交織，在空氣中張牙舞爪。
任何人到這裡，大概率都會被這股氣味逼退。不過，土丘旁的景象，卻比氣味更加令人膽寒。
四具屍體橫陳在地上，青灰色的麵孔上雙眼圓睜，散大的瞳孔讓眼黑幾乎翻了一倍，僵硬的臉部肌肉扭曲著，凝固著臨死前的猙獰。
若有人在此略微留意，就會發現每具屍體上都有一個如男子大腿般粗的貫穿洞，洞口周圍的血肉早已消失殆儘，而邊緣卷曲，皮肉下的血水都被焦疤緊緊鎖在體內，沒有一滴外溢。整個場景透著一種詭異的死寂，讓人不寒而栗。
然而除了這四具屍體，地上還趴著一個身影，臉朝下，混在屍群中，氣息微弱得幾乎與死人無異。如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分辨是死是活。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地上的身影終於有了些許動靜。
穆念慈眼皮微微抖動，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但她並沒有立即清醒過來，意識依舊像一艘陷入迷霧的船，找不到方向。一直到太陽沉入海平麵，熱氣退散，風中再次挾帶著一絲涼意吹來，她那被昏暗包裹著的意識才尋摸到一絲光亮。
“咳...咳咳...”胸腔裡像塞了一團棉絮，悶脹的厲害，突然喉嚨裡一陣癢意翻湧上來，劇烈的咳嗽聲炸起口鼻周圍的塵土。
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可指尖剛一發力，全身的肌肉便像是被無數根細密的鋼針犁過一般難受，穆念慈跪坐在地上，緩了半天神兒。
盯著前方的屍體，她乾裂的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一抹自嘲：“嗬，還是…自大了——”話音未落，喉嚨裡的癢意再次襲來，她又忍不住彎下腰，肩膀不住地顫抖。
半晌後她站起身撿起自己掉在一旁的武器，留下長槍作為拐杖，其他收進空間，然後拖著沉重的步伐以最快的速度往岸邊挪去，沒有再作絲毫停留。
她現在的狀態容不得半點閃失，再來這麼一次她就要交待在這了。雖然這麼做類似亡羊補牢，但為時不晚！
教訓吃了，她這會兒心反倒靜下來了。她殺人後沒有巡島，如果不是那把槍，她就要折幾個半大孩子手裡了。這一波過去了，下一波不知道什麼時候來。
最主要的是最開始那數十個和她直麵交手的悍匪不知道是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在她第一次上島的時候，島上還沒有這些人。
或許他們還有另外的藏身之所！
如果她這會兒內力豐沛，完全可以等個十天半個月，等魚兒上鉤，一網打儘！但以她現在的狀態，那是等死神降臨。
教訓吃一次就夠了。
天徹底黑透時，穆念慈才踉蹌著踏出密林。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攀上船舷，甫一鑽進船艙便癱倒在地。從空間取出乾糧，就著水匆匆咽下，稍緩力氣後，便盤膝嘗試凝聚內力。
可剛觸到一絲氣感，經脈中便猛地竄起一陣劇痛。穆念慈猛地睜開眼，倒吸的冷氣在喉間凝成一聲悶哼。
她忙不迭收了功，眉頭擰成一道深川。
麻煩大了！她暗自心驚，經脈受損致使內力無法運轉，丹田更是空空如也，連療傷功法都無從運轉，竟是徹底陷入了僵局。
但她沒有自怨自艾的功夫。
眼下不過是困局，而非絕境，若此刻便棄了心氣，才是真的把自己推向深淵。穆念慈深吸一口氣迅速定下心神，撐著船艙壁站起身，幾步挪到船尾升起帆布。
夜色裡的海麵像頭蟄伏的巨獸，若是風浪大些這船便會被掀翻，可離島太近，又與待在靶子上無異。她緊握著舵柄，直到船隻駛出約莫三裡遠，才緩緩降下帆布。
這個距離不算太遠，若有變故也能及時應對，算是眼下穩妥的選擇。
海風卷著涼意穿過甲板，吹得她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穆念慈打了個寒顫，她清楚此刻絕不能給身體狀況雪上加霜的餘地，忙從空間取出件厚披風裹緊，然後縮進船艙閉目養神。
黑暗中，船底的浪濤聲伴隨著船艙中輕緩的呼吸輕輕起伏，勾勒出屬於這一方天地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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