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或許是在虛張聲勢。”
“故意抬高聲勢,阻王爺再動殺機。”
“屬下以為——此舉虛多於實。”
“再者,他言‘車隊暗藏殺招’,勸王爺‘暫緩動手’,此言反倒令人起疑。”
晉王聞言,緩緩勾起唇角。
他淡淡道:
“說得好。”
“人啊,越是勸你不要動手,越是怕你真的動手。”
“若換作我衛清挽,早早回京才是正途,又豈會在這半道磨磨唧唧?”
“我不信她不急。”
“我更不信,她這時候敢冒然賭一場‘天機榜第七’的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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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緩緩起身,背負雙手,走到案邊,將那一頁未曾寫完的書信重新展開。
筆墨未乾,字跡挺拔如戈。
“信服。”
“屬下在。”
“把這幾日瓊州官道沿線所有消息,都給我一寸寸查清。”
“尤其是車隊駐足的路線、停留的節律、明哨暗哨的位置。”
“——我倒要看看,她衛清挽這一次,到底是藏了什麼底牌。”
信服拱手:“屬下這就去辦。”
他轉身正欲離去,身後晉王卻忽而又補了一句:
“還有。”
“那位黑衣人——無論是誰,一定要查出來。”
“查不出來,就動手逼出來。”
“我要讓她明白——靠詐,是壓不住本王的。”
“若她真有殺招,那就叫她現在便使出來。”
“若她沒有……”
晉王冷冷一笑,眼神如刀:
“那我便叫她……半途葬骨。”
……
夜色如墨,沉沉籠罩山野。
蟲鳴漸歇,風過林梢,枝影婆娑,似是無形的手指拂過山中脊骨,帶來一絲難以名狀的寒意。
車隊已於半山腰駐紮,護衛依舊嚴陣以待,唯有篝火處偶爾傳來幾句低語,隨即便被風吹散入夜色之中。
今夜無月,連星光都被厚重雲層遮去,整片天穹仿佛蒙了一層黑紗。
正是這萬籟俱寂、人聲不顯的時候,一道黑影悄然從營帳後繞出。
腳步輕而無聲,踏在鬆軟落葉之上毫無動靜。
是蒙尚元。
他披著一身灰袍,裹得極緊,左手按劍,右手捏著一道折疊起來的地圖,快步穿過前營外圍,直往主車而去。
守在車旁的親衛見到他,並未阻攔,隻是輕輕拱手退後幾步,默默為他挑開車簾。
車內,依舊燃著一爐靜香,香氣淡然清遠,不濃不膩,恰如那位端坐其中的女子。
衛清挽倚於車榻,身披素白長袍,頭發已散,未挽髻,卻不顯半分慵懶,反而更添幾分不容侵犯的威嚴。
她正端坐於案幾之前,案上茶香嫋嫋,一盞盞布置規整。
“來了。”
她聲音極輕,卻清晰穿透香霧。
蒙尚元俯身一揖,沉聲道:
“夫人。”
他走入車內,輕輕放下外袍,露出貼身黑甲,雙手奉上手中地圖,神情肅然。
“外頭無人尾隨。”
“暗哨兩重,皆未有異動。”
“屬下已設下障眼,今夜這一趟,不會被發現。”
衛清挽點頭,目光落在那幅圖卷之上,卻並未翻開。
她抬眸,眼神清冷,語氣平平地道了一句:
“怎麼樣?”
“晉王那邊,怎麼說?”
這句話問得直接,毫不掩飾,仿佛這趟會麵根本無需鋪墊與試探。
蒙尚元微頓,隨即眼神一凝,拱手回道:
“果如夫人所料——”
“他懷疑我。”
衛清挽淡淡一笑,眼神中不知是滿意還是早已預料之中,語調依舊清淺:
“說說具體。”
蒙尚元一邊開口,一邊走近幾步,將自己所言、所行,以及晉王的神色一一交代。
“屬下未刻意遮掩言辭,反而在勸阻之中,露出幾分急切與不安。”
“晉王向來疑心極重,我若顯得太過自信,他反倒未必動心。”
“所以屬下適當地流露出‘壓力’——既顯得我被夫人所逼,又讓他誤以為我試圖自保。”
“而‘任直一’三字……屬下隻是在下定決心後,將其告知了對方。不過,在這個過程中,還是做出了演戲的感覺。”
“他雖然麵上未顯,但眼神立即變了。”
“屬下賭他聽進去的是假話,信進去的,卻是他自己腦中編出來的‘真實’。”
衛清挽未語,隻輕輕合上了茶盞,指節敲擊案麵,發出輕微的“篤篤”聲響。
良久,她冷笑一聲:
“他越是覺得你在欺騙他,越是確信你漏了馬腳。”
“而我們的目的,正是讓他‘抓住’這馬腳。”
她語氣一頓,眼神幽幽落向帳外沉沉夜色:
“隻要他認定我們在掩飾,就一定會想:我們到底怕他什麼。”
“而他若真這麼想……那便說明,他會動了。”
“一個人,隻有以為對手虛張聲勢的時候,才會出劍。”
“而我們——就等著他這劍落下來。”
說到這裡,她伸手將桌上那盞茶盞放回托盤,茶水未飲,然茶香已散。
“明日之後,官道將入大江山路,三處回轉,五裡險坡。”
“他若真要動手,必定選在那一帶。”
蒙尚元點頭:“屬下已看過地形。”
“那裡風道封閉,伏兵易藏,馬車難行。”
“但若稍作繞路,便能拖慢速度,也能顯得我們‘躲避風險’。”
衛清挽微抬下巴,目光微寒:“你知道該怎麼說。”
“我會在車中,佯裝傷病之態。”
“你隻需傳話,說我需在途中歇息療傷,不能久行。”
“——走得越慢,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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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尚元拱手領命,語氣沉穩:
“屬下明白。”
“明日出發前,我會安排騎隊分段巡邏,表麵為護駕,實則預設反擊點。”
“若晉王出手,屬下可帶先鋒迎敵,主車亦有突圍之道。”
衛清挽不再多言,安排著一切。
“屬下明白。”
車外風起,卷起夜林枝葉搖曳,車廂外燈光微晃。
衛清挽站起身來,走到車簾前,輕輕掀起一角。
她望著深夜裡那條沉寂不語的官道,聲音仿佛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他以為自己設了局。”
“卻不知道,這局——早在他起意之前,便已為他鋪好。”
“他隻不過是在我們準備好的棋盤上……自認為執棋。”
“等他真正出手的那一刻,才會發現,他的劍落得太晚,也太慢。”
蒙尚元抱拳,低聲如誓:
“屬下,願為夫人……拔劍破局。”
衛清挽輕輕點頭,收回目光,淡淡道:
“去吧。”
“記住,我們……要給他機會。”
“動手前,先讓他覺得,我們,真的在怕。”
“這樣,他才會更狠地砍下第一刀。”
“我們需要這一刀。”
“——因為沒有這一刀,他就永遠不會露破綻。”
……
夜深如水,濃墨般的夜色覆蓋了整座晉州城。
而在晉王府內,主殿東側的偏殿內,卻依舊燈火未熄。
殿中檀香幽幽,銅爐裡火苗輕跳,映得滿室暗影婆娑。
晉王一襲玄袍獨坐案前,左手食指輕叩幾案,神情若有所思,整個人像一尊沉靜不動的石像。
案前堆著幾封文案,皆是從內廷與軍中渠道所得的情報,封口未動,卻也早已被他閱儘。
偏殿之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吱呀——”
門被推開,信服快步走入,神色略顯鄭重。
“王爺。”
晉王微抬眸:“查得如何?”
信服抱拳,緩緩躬身答道:
“關於蒙尚元的過往,屬下已令三方查證。”
“北邊軍府、南營舊部、以及他當年在禁軍任職之時的同僚,皆有回報。”
晉王點頭:“說。”
信服翻開手中折冊,朗聲道:
“蒙尚元,出身關西邊軍,蒙家拳傳人,十四歲隨父上戰陣,十六歲封偏校,十八歲獨守飛鷹嶺,一戰斬敵三百,被軍中稱為‘鐵血小將’。”
“其性剛直耿介,從軍二十載,從無貪墨之名。”
“後加入禁軍,一直中證耿直,不結黨,不營私。”
“多年來,對外無私交,對內不參與黨爭。”
“……屬下觀之,此人……不像是會背叛昌南王府、轉投王爺的人。”
聽完這番陳述,晉王非但未露出驚疑之色,反而微微勾起嘴角,輕輕笑了。
“不像?”
他低語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淡漠與諷意。
“偏偏就是因為‘不像’,所以更值得懷疑。”
信服怔了怔:“王爺是說……”
晉王緩緩起身,負手踱步至窗前,望著窗外沉沉夜色,語氣不緊不慢,卻如刀鋒隱於話中:
“一個人若是處處滴水不漏,就必有隱情。”
“蒙尚元身上沒有破綻,不貪、不狂、不亂、不近人情,整整十餘年如一日地正直。”
“——可太過正直的人,要麼死了,要麼,藏得極深。”
“你說,他這樣一個‘不懂變通’的鐵血軍將,怎麼會突然願意低頭,與我飲酒言歡?還說得那般順溜自然?”
“太自然,就不是自然。”
信服皺眉:“那王爺是說……”
晉王轉過身來,眼神幽深,緩緩落在信服身上,冷冷一笑:
“他是被安排好的。”
“不是他想背叛,而是——他們想讓我以為他背叛了。”
“這就是衛清挽的手段。”
“他想讓借蒙尚元的話,讓我們相信一些話。。”
“然後我一旦信了,就以為自己找到了對方布防的漏洞。”
“再加上蒙尚元的誇大其詞,我們就再也不敢對他們動手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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