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萬萬不可!”
元清豐一揮長袖,斷然拒絕,急聲道:“你情急之中,隻想成功,可若失敗呢?若摩訶池傳言為虛,並不能真的驅魔除邪呢?你說絕穀無人秘境,這禪寂寺還不夠險峻麼?不也落得如此境地。身負魔功心法,又有天墓殺劍和仙上仙劍這等絕藝,到那時,他可是天下第一等一的魔,什麼絕穀秘境,便是鑄成天牢也是枉然。林浪夫已經不在人世,中原武林再沒人能擋得住他;而且扶幽宮的賊人虎視眈眈,到時雙魔並世,生靈塗炭,罪莫大焉。”
“弟子向師傅發誓,弟子準備萬全,斷不會讓他為禍天下。”
顧惜顏緩緩站起身子,口中語音淒迷,輕聲低吟:“
恨淚萬古土中碧,秋魂鬼唱幽冥詩。
誓教泉台不寂寞,泥骨相銷同赴死。
呼星喚鬼,盟示無常;
千裡共情兩心知,並謝相許斷腸絲。”
“千裡共情兩心知,並謝相許斷腸絲。”元清豐身子一顫,“這是……”
“若不能成事,弟子願與他同歸於儘,絕不讓他禍亂天下。”顧惜顏望著元清豐,神色堅毅地說:“是的,師父,弟子要與他種下‘雙絕情蠱’,若不能成事,到時弟子又困不住他,弟子便帶他共赴黃泉,一了百了。”
“顏兒,你……你果然知道,我以為……以為你早就忘了,那件事連為師都快忘了。”元清豐急得渾身輕顫,最後頹然歎道。
“弟子本來早就忘了。”她雙眸空洞,如墜記憶深淵,片刻後顧惜顏繼續道:“師父,在皇陵帝窟,弟子見到了幽凝中人,在他身上寄附的女邪,也曾提到幽凝二字,合該是命數罷。弟子記得當年古青楓大哥和贏岫玉姑娘被古南海師兄極力反對,起因便是因為贏姑娘帶著青楓大哥在懷月峰偷偷練了一門名喚“雙絕情蠱”的秘術。據說此術有雙魂相牽、共生共死之異能,您和古師兄懷疑嬴姑娘是幽凝中人,嫁給青楓大哥是彆有圖謀,對麼?”
在昆侖山內,古禹雙親之事是個斷斷不能公開談論的禁忌,但卻不是一開始就這樣。起初古嬴兩人鴛鴦情濃,又待人和善寬厚,一直到生下古禹之後多年,二人都是整個昆侖弟子中交口稱讚的神仙愛侶。
二人居住的懷月峰幽棲雅築也是昆侖弟子口中的仙侶愛居,誰人說來無不是滿口的稱讚,滿心的羨慕。不想古禹還不到十歲,兩人的原本琴瑟和諧的關係不知因何故,竟陡然巨變,先是作為宗主和父親的古南海一改過往,開始竭力反對甚至拆散二人,最後兩人閨房之間也吵鬨不斷。
前後糾纏半年,最後嬴岫玉離奇失蹤,生死不明。有人說她被古南海趕下昆侖山,有人說她在房子裡懸梁自儘,以死明誌,幽魂常鎖其中……而古青楓也誌氣喪儘,出家為僧,隱遁他鄉。這是古南海心中的一塊隱痛,是整個昆侖上下都不能當麵揭開的舊痕傷疤,其隱晦難言之處更勝叛徒燕英。
“這隻是其一,”元清豐神色極為濃重地說:“更重要的是我們懷疑她根本不姓贏,而是陰或是胤。幽凝之中有陰氏一門,尤擅符篆巫蠱之術,其中就有那一門名喚“雙絕情蠱”的秘術。這秘術頗為神奇,雖然其名為“蠱”,但其實它非蠱非毒,隻要男女合體同修,仿佛就能在彼此的心脈中練出兩根纏繞的同頻共震的絲線,若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人也會當即詭異死去,不論在何時,在何地。因為發作詭異,既無征兆,也無解法,所以在幽凝門中又被稱為“並謝相許之誓”。”
顧惜顏娥眉微蹙,道:“當時弟子還年幼,聽到這話,弟子斷斷不信世上有這等詭異的事,我當時認定死法雖然詭異莫名,但是無非是投毒中蠱,或是設計暗殺,所謂應誓而死,不過是故作神怪、愚弄世人而已。”
“不錯,當時所有人都是這般想的。”元清豐點頭道。
“可是,正如師父所言,到了今時今日,弟子對此秘術不敢再這樣執念地確定了。”顧惜顏看著躺在青磚上的白諾城,忽然又問:“對了,師父,難道就沒人查驗過麼?”
元清豐說:“當然有人查驗過,幽凝一門與離忘川相仿,曆來女子掌教。所以不管是垂涎幽凝中女子的美貌,還是覬覦一門的權力,都有人試圖偷偷解開“雙絕情蠱”的秘密,這樣既能許諾於幽凝,又無需顧慮性命之危,當真雙全之策。但是不管是施毒方家還是神醫國手,精研了幾十年,發現此術玄妙無比,根本無從探究。它非傷非痛、非蠱非毒,應誓而死時,身上全無傷口毒症,仿佛是幽冥地府伸出了一把鐮刀,無聲無息間取走了他們的神魂。據說當初有一位琴師給出了一個見解,聽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他說人的內力、氣息、神識,都各有不同,就如同不同的琴,無論怎麼調,每一根弦的聲音都不一樣。或許修煉這門異術就是化異為同,最後使得陰陽同頻共鳴,形成一個脆弱而敏感的樂場,隻要其中一根弦斷了,樂場平衡打破,便引得另一根也奏然而斷。當然,這些都是猜測,至今也無人真正破解這秘密。據說,自幽凝第四代掌門太姬夫人留下這秘術之後,最早的幾十年間,一共曆經三代,數百弟子。因為沒有限製,修煉此秘術的女弟子不在少數,但是願意一起修煉的男子,卻隻有幾人而已。因為最早修煉這秘術的幾人幾乎都死了,第一個死的男子是因為背信棄義、另結新歡,幽凝女弟子因為心神俱碎,便服毒自儘,沒想到那男子竟然也在當天突然暴斃。其後幾人都是如此,不管幽凝女弟子是死於非命或是積病而亡,另一半也無一例外地同時殞命。從那以後,幾乎沒人再懷疑這“並謝相許斷腸絲”的詭異誓言。那些原本想用這秘術來考驗愛侶的幽凝弟子也慢慢妥協,不再強迫愛侶修煉,最後此術法慢慢藏於高樓秘閣,幾近廢棄。所以,此秘術比天下最毒的毒藥更厲害,是完全沒有解法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所以當年古師兄懷疑嬴姑娘是幽凝中人,企圖以這‘雙絕情蠱’控製青楓大哥,甚至未來的昆侖,故而才將兩人拆散麼?”顧惜顏問。
“對,卻不全對。”元清豐道:“‘雙絕情蠱’可以控製青楓,但是卻控製不了昆侖。一來青楓雖然是南海的兒子,天資不俗,但是他所擅並非武學一道,對於掌管昆侖也並不在意;再則當時逆子燕英表現出的武學天賦悟性實在更勝青楓,他才是當時我們心中執掌昆侖的最佳人選。”
顧惜顏又問道:“那當年古師兄為何那般絕情,就連我們都覺得他太過嚴苛雷厲,以至於後麵的古禹都深受此害。”
“哎”元清豐長歎一聲,道:“如果隻是青楓一人,倒也不至於那樣無情,畢竟二人成婚多年,也已經有了禹兒。但是作為一門之主,他要考量的自然遠在私情之上。說起來,這後麵的擔憂倒是與你有關啦。”
“與弟子有關?”顧惜顏娥眉微蹙,玉容驟變。
“對,”元清豐慢慢坐下,又道:“二百多年前,長春宮一夜之間銷聲匿跡,這是當時滿江湖,甚至是全天下的一大懸案。那是長春宮最鼎盛之時,就連我們昆侖還有太白,都難以望其項背。這樣巍峨的山門,一夜之間就絕跡江湖了。就算你父親所在的滴雲觀被證實是長春宮之後,他也不知緣由,為師記得,你曾經也查訪多年,但是除了找到了那部《不老長春功》之外,也沒有其他線索。為師還有苦厄神僧、林浪夫,我們都猜測是因為長春宮當時創造了那門魔功,最後才導致了他們全宗上下的隱姓埋名。但是這裡麵有太多講不通的地方,長春宮鼎盛之時,上上下下足足有三千多人,最後滴雲觀才區區十三人而已。那其他的人呢?當年那些絕頂的高手呢?那幾千名長老弟子呢?他們的後輩弟子、子嗣呢?要想讓這麼多人一夜之間隱姓埋名,滿江湖查了幾十年都沒一點頭緒,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點也不可能。這些年我們思來想去,覺得隻有兩種原因,要麼是所謂的升仙說,這其實從滴雲觀現世以來,就已經徹底成了謬論。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們都死了,一夜之間,死得乾乾淨淨,屍骨無存,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搏鬥痕跡……但是這可能是外敵嗎?又或是外敵加內應?恐怕就算放在今天,聯合昆侖太白甚至所謂神盟八大派,也是絕辦不到的,甚至就連想也不敢想。”
“弟子不明白,這跟嬴姑娘,有什麼關係?”顧惜顏問。
元清豐道:“幽凝在現在看來,是一個很神秘的門派,迷竹血海微閭山,隱流溪畔無妄穀……但是放在兩百多年前,那其實是一個正道名門。幽凝女子貌美而多才,性格爽烈又不拘小節,是許多江湖高手的理想愛侶,其中跟幽凝聯姻最緊密的除了百越合盟鈞台九嶷,就是近水比鄰的長春宮。長春宮看似佛道雙休,但既不信佛,也不信道,故而在男女婚配之事上也不加約束。在長春宮銷聲匿跡的事情裡,幽凝的那些女子到底有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已經難以考究。但是後來從追查此事最深入的太白林氏對幽凝的態度來看,起碼她們不是完全無辜的,這也是為什麼太白劍宗執掌武林之後,對幽凝施以雷霆手段、大勢打壓,甚至如今已經除名於正道榜外,漸漸成了異端邪門,門人凋敝、四處隱竄。這些事情,隻有一些江湖老人才知道,如今估計隻有我和苦厄神僧了,恐怕林浪夫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林氏先祖對幽凝如此痛恨,或許即便猜到一些,也已經是後來,我想就是他決意離開太白山,到八十裡桃源自立門戶的時候了。顏兒,一個宗門強大是好事,但是若太強大,強大到彆人都害怕,門內的高手太多,多到全江湖加起來也比不過……就未必是一件好事。這些擔憂,才是你古南海師兄真正要不顧父子親情,狠心拆散他們的原因。”
“這……”顧惜顏猶豫片刻,又反駁道:“贖弟子無禮,師父,這些全都是沒有依憑的猜測,就因為這猜測,便如此決然無情,弟子總覺得青楓師兄、嬴姑娘和古禹一家三口都因此無辜過甚。”
“最後一任長春宮符篆一脈的首座叫胤笙主,他是幽凝弟子和長春宮弟子的後人,據說他天賦異稟、智計過人,最後一路青雲,執掌緊要,坐到了一脈首尊之位。他的家族有紋身的傳統,族紋是一頭白虎,所以又稱白虎胤氏。”
聽到這裡,顧惜顏登時鳳目圓睜、玉容丕變,元清豐繼續道:“你小時候經常跟嬴岫玉待在一起,常叫她玉姐姐,想必知道她身上也有一枚這樣的白虎紋身,禹兒身上也有,是他出生不久,他娘親手為他刺上的。長春宮,兩百多年前的懸案了,加上後來的薄雲涼和扶幽宮,乾涉太多太混亂,現在早就沒有了探秘的必要,或許也永遠沒有定論,但是太白林氏的先祖在長春宮銷聲匿跡之後,就嚴禁了太白門人和幽凝的來往,凡是聯姻的全部被驅逐下山,無論司職如何,毫不留情。這些疑點,讓我和你古師兄都很後怕。顏兒,你記著,無論一國還是一宗門,強盛到一定地步,其實是很難從外部摧毀的,大多數真正的崩塌都來源於內禍。或兄弟鬩牆,或幃薄不修,最後因內亂招致外禍。嬴岫玉或許是被冤枉的,或許不是,但是最關鍵的是……我們賭不起!執領門戶之人,最忌優柔寡斷、猶疑不決。禹兒、青楓或是任何人都可以心下恨他,但是你,你要體諒你古師兄。居非常之位,遇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說話間,他側首向白諾城的方向,他的眼睛雖然瞎了,但是他的心卻一片敞亮。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書冊大小的青布行囊擱在桌案上,說:“顏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師父不會乾涉,隻是除了這本冊子,師父再也不能幫你什麼。昆侖山和仁宗皇帝的芥蒂已經夠深了,太白封山自省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我們一步也不能錯,我走了。”
青磚薄塵上,老人滴淚成線,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身後撲通一聲脆響。
“師傅。”顧惜顏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頭:“有句話弟子一直沒同師傅說過,弟子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師傅,還有那些昆侖同門。可惜弟子不孝,不能侍奉左右,求師傅原諒,弟子恭送師傅。”
“走了。自己當心些。”元清豐輕輕拍了拍桌案,深吸一口氣,便在巫啟天的攙扶下遠遠離去。
……
約莫半個時辰後,破廟內的火堆早已熄滅,江風夜霧格外刺骨,亦如餘灰。白諾城和顧惜顏相距五六尺遠、各擁一舊被沉沉睡去。
明月之下,一條像是蛇影似得細長東西悄悄從穹頂上的窟窿裡緩緩垂下,先是無聲無息的將桌案上的青布行囊勾去,接著隻呼呼的在半空飛旋一圈,便將白諾城奇異地攔腰卷起,直往屋頂拉去。
“何方宵小?!”
白諾城剛剛被卷至離地丈許之地,隻聽屋內響起顧惜顏一聲冷斥,接著一記霸道的天尊指力,淩空射去。指力快絕,徑直穿透屋頂瓦片,屋頂上登時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便隨著破瓦碎屑落下一條黑衣人來。顧惜顏長劍在青磚上一劃,火光濺出,點燃了熄滅的柴堆。
顧惜顏自知身上有傷,不能久戰,出擊必儘全力,以期速戰速決。所以她不給對方半點時間,黑影尚在半空,便挺劍飛刺,劍芒密如星雨。同時左手又一記天尊指直飆那卷著白諾城的蛇繩物事。
滿以為如此上下齊攻,那人首尾難顧,必會鬆開白諾城,扯招回防。哪知那黑衣人右手猛地一拉,手中蛇繩物事陡然拔高,他人在半空毫無借力之處,卻詭異的拉著細長黑影向高空竄去,速度極快。
這虛空借力,陡然拔高的技法,倒是與渡明淵的“扶搖登雲步”有異曲同工之妙。指力落空,徑直將厚實的岩壁牆射出一個拳頭大的窟窿。顧惜顏的挺劍飛刺卻沒落空,她似衝天飛鶴,虛實交錯之間一劍刺中那筆直的蛇繩物事。
看那物事像蛇一般叼走青布行囊,又似飛繩般盤旋卷起白諾城,當是柔軟勁韌一類物事。可伊人輕鋒刺中之時,竟然發出一聲精鐵碰撞的銳響,同時崩出連片火花。就仿佛是寶劍劈砍在了精鋼銅棍上一般。
顧惜顏心中駭然,見寶劍竟不能斬斷,看著飛升高竄的黑衣人和蛇繩物事,左手一把握住另一頭,運足真氣,屈腿沉腰,猛然向下一扯。那黑衣人連同白諾城同時墜落而下。
片刻之後,那黑衣人便與她間隔丈許之地,隔空對峙。借著微弱的火光這才看清,那人身高體瘦,手中拿著一根手腕粗的長長物事,卻不是蛇不是長鞭,而是一根長有丈許的繩子。不過此時的黑繩卻不是軟趴趴、彎曲曲的盤在地上,而是被那黑衣人擒在手中,筆直的像一根銅棍。
“柔時攀天繩,剛是通天棍。江湖中多年不聞這等剛柔兼濟的絕藝,不知是哪派高人駕臨?”
顧惜顏將白諾城一把拉在身後,讓他穩穩躺倒,鳳目死死盯著眼前這不速之客,“可惜尊駕不惜藏頭蒙麵,竟然一路尾隨家師尋到此地,甚至以多欺少,來對付我這一介區區女流,委實辱沒了這非凡絕藝。”
“成者王侯敗者寇,辱沒的曆來隻有敗者。好在到底是師徒情深,雖然明著恩斷義絕,但誰能真正割舍?否則,若不循著元老前輩的足跡前來,這天大地大,海角天涯,怎能找到姑娘?”那黑衣人偏頭望向門口,“你果然一語中的,老大!”
“好耳力,太霄真氣幾時竟有這聽風辨人的本領了?我看絲毫也不弱於客愁林啦。”
房門咿呀一聲被推開,果然門口背月而立,還有一名黑衣人。
……
(本章完)
喜歡驚城劍雪請大家收藏:()驚城劍雪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