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死……死了?”看見老李頭麵目猙獰的模樣,占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安胖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事不關己的冷漠:“死了就死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他邁著四方步走進來,鞋底發出“沙沙”輕響。
“焚屍房裡死了焚屍匠,說出去是不好聽,但規矩不能破,他這種死法,怨氣重得很,留著遲早是禍害,你們倆,把他背去亂葬崗,扔得遠些。”
“背……背他?”聽見這話,占三的臉瞬間白得像紙。
他指著焚屍台上的老李頭,嘴唇哆嗦著,“安大人,這可不行啊!老李頭是焚屍匠,一輩子燒了多少屍體,沾的因果比誰都重,這種人橫死,屍身最是邪門,路上保準會詐屍,到時候我們……我們……”
就差將必死無疑直接說出來了。
他話沒說完,安胖子已經冷笑起來:“詐屍又如何?你們是請命人,吃的就是這碗飯,他是焚屍匠也好,是尋常百姓也罷,到了你們手上,就是一具該扔出去的屍首。”
“這就是你們的命,躲不掉。”
占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安胖子冷冷一瞥,把剩下的話全堵回了喉嚨裡。
他癱坐在地上,看著焚屍台上老李頭猙獰的臉,眼裡滿是絕望。
安胖子不再理會占三,轉頭看向趙括,臉上沒什麼表情:“新來的……”
想了想,還是沒有再說什麼,畢竟招請命人也的確是難辦的事情。
請命人的俸祿雖然不錯,還是官身,但命比紙薄。
趙括沒說話,隻是目光沉沉地看著老李頭的屍體。
就在這時,安胖子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銅鈴,那鈴身烏黑,看著就透著股邪氣。
他捏著鈴舌輕輕一搖。
“叮~”
一聲脆響,卻不似尋常銅鈴那般清亮,反倒帶著種陰惻惻的調子,聽得人頭皮發麻。
鈴聲落下的瞬間,焚屍台上的老李頭,突然動了。
他那原本僵硬的脖頸,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哢噠”一聲扭了過來,腦袋猛地抬起,雙眼依舊圓睜,灰蒙蒙的一片。
緊接著,他那隻枯瘦的、指甲泛青的手,緩緩地、緩緩地抬了起來。
占三嚇得“啊”一聲叫了出來,連滾帶爬地往後縮,差點撞到牆上。
趙括能夠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從老李頭的屍體裡彌漫開來,像毒蛇一樣纏向自己,帶著命運的味道。
老李頭的手在空中停頓了片刻。
然後,五指猛地張開,指關節發出“哢哢”的輕響。
最後,那隻青黑色的手,直直地指向了趙括。
一動不動,就那麼定定地指著。
安胖子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他收起銅鈴,拍了拍手:“看來,老李頭選了你。”
他看向趙括,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宿命般的定論。
“那就你來吧,出發之前記得去領賞錢。”
說完,肥胖的身影便走出了焚屍房,安胖子心裡也是鬱悶。
死了個焚屍匠,姓蘇的那小子看樣子也回不來,一下少了兩個缺,是個麻煩事,而且看樣子,弄不好請命人一天得折兩個。
多事之秋。
趙括的目光落在老李頭指向自己的手上,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知道,這趟活,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而占三的神色卻是複雜,他看著趙括平靜的側臉,心裡像塞了團濕棉絮,又悶又沉。
“趙……趙兄弟,你也彆太擔心,說不定……說不定這趟能順順當當的,老李頭雖然邪性,但你是新來的,身上沒那麼多晦氣,也許……也許他不會找你麻煩。”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說出來更像是自欺欺人。
然後便聽見趙括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不像強裝鎮定,倒像是真的釋然了。
趙括轉過頭,目光落在占三慘白的臉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說了,人嘛,總要有第一次的。”
第一次背焚屍匠的屍體,第一次直麵橫死的怨氣,第一次在這鏡之淵裡,用最純粹的意誌去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