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的身影重新落在須彌站台的黑曜石地麵上時,方才大殿裡的金光與長桌都已消失無蹤,仿佛那場會麵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幻覺。
唯有掌心傳來的微涼觸感提醒著他適才發生的一切。
手心裡,多了一枚巴掌大的徽章。
徽章通體呈暗金色,邊緣是齒輪與星軌交織的紋路,正中央刻著“須彌”二字,字跡與他在長桌金光中所見如出一轍。
當他指尖觸碰到徽章的刹那,一股信息流便湧入腦海。
【須彌徽章:持有者可進入專屬“須彌”】
“專屬須彌……”趙括摩挲著徽章上的紋路,眉頭微蹙。
在經曆了如此多之後,他對這須彌已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
在他看來,所謂“須彌”,從來不是某個具體的存在,也不是某塊固定的空間。
它更像一套精密的法則機製,用“水鏡”映照可能性,用“玩家”催化選擇,用“收割”完成法則的循環。
就像一棵不斷生長又不斷修剪的巨樹,水鏡是枝葉,神明是果實,而須彌站台的主人,便是那持剪的園丁。
隻是這一次,他似乎也成了園丁之一,手握一枚可以開辟新枝椏的“種子”。
趙括沒有立刻激活徽章離開須彌站台。
他轉身回到水鏡前,指尖再次撫上冰涼的鏡麵。
鏡中依舊映著無數正在生長的命運線,那些被玩家操控的角色、被水鏡催生的軌跡,在他眼中已不再是簡單的“養成遊戲”。
他想起阿燼木柄上的溫度,想起子陵碎丹時的決絕,想起那位被黃銅鐘帶走的道人最後的“原來如此”。
這些角色的命運或許被水鏡框定了起點,卻在每一次選擇裡藏著屬於自己的“重”。
那是時間磨出的厚度,是苦難淬出的硬度,是哪怕知道結局也甘願踏進去的勇氣。
“批量催生的神明是肥料……”趙括低聲自語,指尖在鏡麵上劃出一道淺痕,“那親手澆灌出的呢?”
他想試試。
不借助水鏡的速成規則,不追求法則的快速凝結,就像阿燼磨螺絲刀那樣,一點點看著一個角色在命運的褶皺裡生長。
讓每一步選擇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讓每一次磨難都成為道心的基石。
他想看看,這樣培養出的神明,會是什麼模樣。
水鏡中的光影輕輕晃動,仿佛在回應他的念頭。
趙括將須彌徽章收入袖中,目光沉靜地落在鏡中某道尚未顯露出神格的命運線上。
那是一個在戰亂中失去家園的孤兒,此刻正握著半截生鏽的鐵劍,在廢墟裡尋找食物。
這一次,他要親手為這道命運線,刻下屬於它自己的紋路。
雲州城的太陽是紅的。
不是朝霞那種暖融融的紅,是被血泡透了的、發烏的紅,斜斜掛在斷牆頂上,把阿七眼前的廢墟都染成了一片肮臟的赭石色。
風卷著焦糊味和血腥味灌進喉嚨,他彎腰咳嗽時,指尖摸到的是塊碎磚。
磚縫裡還嵌著半片暗紅的布料。
像是哪家姑娘的裙角,如今隻剩這點殘片黏在血土裡。
城破第三天了。
阿七的破棉襖早就被劃爛了,露出的胳膊上結著層黑痂。
那是前兩日為了搶半塊發黴的餅子,被彆的流民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