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摩肩接踵的人群,到了各奔東西的時候,也不過都是這鋼鐵森林中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罷了,在這喧囂與孤獨的夾縫中,在那看不懂的資本的無形的齒輪的運轉下,在各種美麗的謊言編織成的睡衣中,漸漸的都失去了自我。
……
夜深了,隨處可見的燒烤攤早已紅火了起來,圍在一張桌子邊的人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自己的雄心壯誌,可是那許久的不得誌卻是始終無法開口。
酒水侵入血脈,汗水化成淚水,淌個不停。
……
賀炎看得入了神,竟不自覺得抑鬱了起來。
“希望……”
賀炎他……
要說什麼來著?
賀炎久久沒辦法緩過勁兒來。
“怎麼了?”希望問道。
“所有的大城市,都是這樣的嗎?人們日以繼夜地忙碌,像行屍走肉一樣。”
賀炎所能了解大城市的途徑,隻有小學的時候要求計算小明從家到少年宮的距離,和語文書政治書上的文章和拓展。
那個時候張霞喜歡看那些愛情劇和鄉村苦情劇,賀炎就想著,大城市再怎麼不好也不會像電視裡邊演的那樣吧!
到頭來,還是年輕氣盛。
有一桌打翻了一瓶酒水,賀炎看見潺潺而下的酒竟漂浮了起來,化作數不清的水幕環繞在賀炎四周。
萬千光景再次呈現。
……
當賀炎踏入楓葉林時,斜陽正將最後一抹暖金碾作齏粉,在淺白雲層的邊緣暈染出垂死的光暈,宛如即將凝固的琥珀淚。
曾以燎原之勢燃燒過整片山林的楓葉,如今已褪儘朱顏,枯葉蜷曲如老人青筋暴起的指節,死死扣住光禿的枝椏。
葉脈間蛛網般的裂痕爬滿整片殘葉,邊緣焦黑蜷曲的褶皺恰似折翼後蜷縮的蝶屍。
風掠過樹梢的刹那,仍舊長在枝椏上的枯葉相互摩擦,發出砂紙打磨時光的聲音,恍若秋神在林間低泣,驚起了樹葉遮住的還未來得及南歸的候鳥。
撲騰著翅膀四散飛走了。
小路被枯葉層層堆砌,宛如鋪展在大地的褪色經幡,每一步落下,都碾碎了葉片中封存的光陰,發出清脆的“哢嚓”聲,像是脆弱生命的臨終歎息。
仰頭望去,有些早已光禿的枝椏如枯骨般縱橫交錯,在天幕上勾勒出蕭索的輪廓,零星殘葉在風中搖晃,似是與風做著最後的抵抗,又好像是與大樹做著最後的訣彆。
一條蜿蜒的河流自楓林深處緩緩流淌過來,水麵漂浮的枯葉打著旋兒,如同迷失歸途的扁舟,順著河流的軌跡漂向不知儘頭的遠方。
狹窄的河水倒映著兩岸枯樹與蒼白天穹,泛著冷冽幽光,隻可惜這方寸的河流沒辦法攬儘整個世界。
遠處山巒也已經被斜陽染成赭色,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好似一幅未乾卻已褪色的水墨,一股蒼涼之意如潮水般漫過眼底,隨即又湧上心頭。
秋風掀起衣角,寒意順著脖頸滲入骨髓,賀炎不自覺地縮緊了脖子。
周遭的荒蕪與寂寥,竟讓人仿若被世界遺忘的孤魂。
沒有鳥鳴啁啾,不見蟲吟低唱,似乎秋天的第一場風酒送走了所有的生命,隻剩下了這成群的,一眼望不到頭的楓葉林在苦苦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