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能為了一個尹決明做到這種程度,若將來一切塵埃落定,誤會澄清,尹決明會理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嗎?
大概是不能的。
苗齊白絲毫不懷疑地揣測著尹決明的態度。
即便白芷沒有真正地殺害尹大將軍,可他流淌著紫庸皇室一半的血脈,他與殺害尹大將軍的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與這摧毀世間的巫蠱有著密不可分的血脈關係。
這世上誰又能與同殺父仇人有血緣關係的人相愛呢?
尹決明那個輕易就能放出與白芷恩斷義絕不死不休的人一定做不到!
他們的最後隻會是刀劍相向。
可白芷會殺尹決明嗎?
苗齊白複雜的目光再次落在白芷手臂上那淺淡的紅痕粉肉上。
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當然不會!
他篤定,哪怕那時白芷依然沒有尋回記憶,他也絕不會對尹決明下手。
到那時,受傷的,死的隻會是白芷一個人。
就像他自己當年一樣,他以為屠了他滿門的人是祁殤,他對他的喜歡與愛便化作了鋒利的刀刃。
直到將對方重傷推去如滾滾江流,看著既是愛人又是仇人的人身體被巨濤猛浪徹底吞噬,那些恨意才從心頭一起被浪潮淹沒。
他殺了他以為的血海仇人,卻也在痛苦中掙紮了多年。
如今得知一切真相,痛苦與悔恨幾乎擊垮了他,他在罪惡中渾渾度日,終於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再也承受不住做了自我了斷。
苗齊白隔著衣袖撫摸上手腕處纏著一圈繃帶的地方,即便那裡的傷口早已愈合結痂,但他自然能夠在夜深人靜時感受到皮肉割裂般的刺痛。
可這份痛苦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在承受,他的目光落在微顰著眉為白芷把脈的好大男人身上。
他依稀記得,那夜這人隻因一時心神不寧就闖入他的房間,看到他躺在床上,垂放在床沿的手流淌著鮮紅刺目的血,而床邊是一灘讓人眩暈的血泊。
他在意識渙散間聽到了一聲近乎絕望的哀鳴,那是祁殤在呼喚他。
他看到那個高大男人一向淡然的紫眸中露出了慌亂與絕望和痛苦。
那時他才恍然驚覺,原來這場長達十數年的仇恨中,不僅僅隻是他一人在痛苦著。
或許最後尹決明會殺了白芷,但他這輩子或許永遠也爬不出痛苦的泥沼,他或許會和他一樣,在再也無法承受的某個深夜選擇自我了斷。
可若最後結局是這樣,白芷如今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
隻是不等苗齊白在這揣測臆想中找到合適的解決之法,夏清便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如何?”
夏清神色迫切,甚至比白芷本人看起來還要緊張著急。
苗齊白這會兒也收起那些亂人心神的思緒緊張地看向祁殤。
祁殤早在為白芷診脈時便發現了苗齊白的情緒波動。
可以說自打發現苗齊白試圖自縊開始,他無論做什麼事,總會分神關注著苗齊白的一舉一動,就怕再有下次他會來不及追上他。
他麵上神色不顯,卻是伸手握住了苗齊白那隻曾被他劃開過一條猙獰傷口的手,溫熱的手掌將微涼的指尖包裹,就連說出的話也帶著讓人撫平焦慮的溫和。
“有些麻煩,但能解。”
短短幾個字,這小小的包廂裡可謂是破開雲霧見月。
夏清更是大大鬆了一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