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鑫傷得很重,雖然隻是外傷,行刑的人裡也有尹決明的人,他們知道杜鑫與尹決明交好,自然不會真的把杜鑫往死裡打。
但旁邊有金吾衛盯著,他們就算要作假也不能太明顯。
廷杖這個活是有技巧的,怎麼讓人打碎了骨頭外邊卻看不出來,怎麼讓人皮開肉綻卻不傷筋動骨。
杜鑫有他們放水,顯然便是後者。
隻是杜鑫到底隻是個文人,又從不曾習武,這樣皮開肉綻的三十廷杖也夠他受的了。
“杜大人瞧著傷得不輕,正好我府上有上好的金瘡藥。”慕容燁走上前,看到地上暈開的血滴,微微皺眉。
“多謝業王,但不必了,下官府上的藥也不差。”祝允輕冷眸掃了他一眼,將杜鑫往懷裡攏了攏,隨即繞開慕容燁抱著杜鑫上了馬車。
跟在後麵出來的嚴正與徐聞遇向慕容燁行了禮,但也沒心情閒話,他們得趕緊回去找大夫給杜鑫看傷。
車輪碾過宮道,發出沉悶的聲響,慕容燁立在原地,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街道轉角,臉上的溫和慢慢凝成一絲冷冽。
“王爺。”
元寶早早就看到了出來的慕容燁,他讓車夫將馬車趕到了慕容燁跟前。
那襲紫色蟒袍被風擰成獵獵的旗,蟒紋在翻卷間似要從衣服的束縛裡破壁而出。
往日裡那雙總含著幾分溫和的眉眼,此刻被風眯成冷銳的線,眉骨在陰影裡削出淩厲的棱角,倒像是把蒙塵的玉刀,終於被血磨出了寒氣。
尹世子的事,到底是剜了王爺心頭一塊肉。
元寶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自尹世子出事,他家王爺就轉了性子,如今也開始經營起權勢,也不知是好是壞。
“王爺,快要下雨了,回吧!”
皇宮後花園湖心亭
湖心亭的簷角垂著銅鈴,風過時叮咚聲混著魚群撲騰的水聲,在暮色裡織成張綿密的網。
李太後從金嬤嬤捧著的白瓷罐裡抓了一小撮魚食丟進湖水,很快便有一群紅白相間的鯉魚從水下遊來爭奪搶食。
紅白鯉魚翻起的鱗光映在她鎏金鑲玉的護甲上,明明滅滅,像極了朝堂之上那些明暗交迭的欲望。
孫有權垂首侍立在亭柱旁,蟒紋玉帶被廊下光影切成明暗兩段,他將早朝發生的事同李太後講了一遍。
李太後神色未變,投魚食的動作也未曾停頓半分,直到魚兒吃飽散去,她這才回身坐到了石桌旁。
她接過金嬤嬤遞來的手帕仔細擦著指尖,麵上看不出喜怒地說道,“皇帝如今坐上那個位置久了,倒是越發有皇帝威嚴。”
孫有權沒吭聲,便聽李太後又說道,“丞相說得不錯,那件事還得儘快辦了,他現在便開始攬權,若讓他把尹家軍握在了手裡……”
話音未落,一條尺長的紅鯉猛地躍出水麵,尾鰭掃起的水花濺在漢白玉欄杆上,碎成幾點銀星。
孫有權眼角微動,見太後望著那尾鯉魚的眼神,竟比那湖波中泛起的冷光還要冷冽。
“那便聽丞相的,早些動手。”太後將帕子丟進金嬤嬤捧著的琺琅盒。
“那臣回去就給那邊傳信。”
“嗯。”李太後輕飄飄應了聲,她指尖敲了敲石桌,翡翠護甲與青石相擊,發出冷硬的聲響,“那沈浪是沈正海的兒子,沈正海又是尹家的家臣,雖說早些年沈浪與沈家斷絕關係鬨得人儘皆知,但也未必不是做給旁人看的。”
說到此,李太後嗤笑了一聲,“皇帝竟然把他當做心腹,真是瘋了!”
孫有權沒做評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可要找人半路劫殺?”
李太後端著金嬤嬤送過來的茶盞,輕飄飄說道,“留著總歸是個隱患,讓那邊做乾淨點,哀家不想再聽到失蹤這兩個字。”
“是,那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