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的好消息是什麼,尹決明不得而知,孫有權顯然也沒打算提前告訴他。
但他知道,能從孫有權嘴裡說出來的好消息對他來說定然是極大的壞消息。
難道皇帝打算強行收回他手中的城防營?
如今紫庸入京,皇帝就算再蠢應該也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針對他才是。
尹決明想不透還有什麼消息能夠讓他覺得足夠壞,索性也不再去想,無論有多壞,最後也不過是水來土掩。
眼見著諸位大臣都已入殿,尹決明深吸一口氣,抬步邁入太極殿。
殿內燭火通明,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起初還有人小聲交談,臨近上朝時分,諸位大人便各自歸位,個個神色肅穆地等著皇帝。
不多時,太監尖細的唱喏聲響起,“陛下駕到——”
眾人齊齊跪拜,三呼萬歲。
待皇帝坐上龍椅,眾人這才起身,在總管太監福海的一聲“有事啟奏”後,朝會正式開始。
每日慣例,各部,各司先彙報重要事項。
但也不乏有人誇大其詞在皇帝麵前為自己身上貼金。
也有人為推卸責任當眾叫苦連天。
甚至還有人借著各種由頭向皇帝申請戶部撥款。
就如此刻,工部尚書鄭薈江今日像是打了雞血,絳紫色的官袍下擺掃過地麵,發出細碎的聲響,他躬身行禮時,頭頂的官帽差點滑下來,惹得隊列裡有人暗自憋笑。
“陛下!臣有本奏!”鄭薈江的聲音洪亮,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如今北狄在邊境蠢蠢欲動,西羌又屢次劫掠我朝商隊,若想震懾諸國,必先強兵!臣懇請陛下撥款十萬兩,用於研製新型火器,年底之前,定能造出射程翻倍、威力大增的火炮!”
尹決明挑了挑眉,鄭薈江這招“哭窮要銀子”他見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是“研製新武器”“震懾諸國”的借口,可這麼多年過去,除了幾門炸膛的火炮,連個像樣的玩意兒都沒見著。
“十萬兩?!!!”
不知是誰低低驚呼了一聲,緊接著,整個太極殿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燭火跳躍著,將眾人的影子投在金磚上,忽明忽暗,像極了此刻殿內詭異的氣氛。
鄭薈江卻仿佛沒察覺這詭異安靜的氣氛中聲音越發洪亮,仿佛他真的是為了南楚穩定邊疆,為了研製出一批強大的火器,
“陛下,俗話說得好,隻有好的武器才能裝配出好的軍隊,如今周邊各國對我南楚皆是虎視眈眈,咱們急需一批強大的武器對他們進行鎮壓,這是固國穩定邊疆的重中之重,半分馬虎不得呀!”
但任由他激情澎湃,卻仍舊有人提出質疑。
“鄭大人張口就來十萬,每次要錢都是這個借口,可咱們左等右等,又有誰人見到了你口中所說的那批武器?”
一個中年官員對鄭薈江的話嗤之以鼻,不是他覺得花錢製造武器有什麼問題,而是對鄭薈江年年都調走一大筆銀錢去研究武器,卻從未有過什麼顯而易見的進展,這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他也不得不懷疑那些調走的製造武器的銀錢到底是花在了正當處,還是被某些人中飽私囊了。
隻是他沒有證據,因此也不好說得太過直白,隻能這般含沙射影,希望諸位和皇帝都明白錢應該花在眼下更重要的地方。
他從隊列中走出,站在鄭薈江身旁,朝上首皇帝拱拱手,說道,“陛下,如今正值雨季,前日湖州那邊傳來消息,湖州多地連月大雨,河堤水壩水位猛漲已有決堤之患,若戶部有錢,理應為湖州提前準備救災事宜,而不是將錢花在那些數年也看不到希望的研究上。”
“這數年,鄭大人要麼是研究新型弓箭,要麼是研究新型強弩,如今又是研究上火炮了,那麼多錢拿過去,就算是打包扔水裡也該有個“咚”聲響,可我們是一聲兒都沒聽著。”
“那錢花去了哪兒?怎麼就沒個回響,您是一句解釋都沒有。”
“往年也就算了,從去年開始,國庫便一直入不敷出,今年春戶部辦理商會剛收了一筆銀錢,彆說戶部之前欠咱們各部,各司的銀款還沒補上,從去年的水患,雪災,今年春的下的乾旱,如今湖州的大澇,這一處處關係的都是黎民百姓的生死,那些地方的災款尚且不夠,您怎的又要開始研究那‘沒聲響’的東西了?”
這位大人話落,便有諸多大臣覺得在理紛紛附和,卻是將鄭薈江氣了個夠嗆。
鄭薈江猛地回頭,山羊胡氣得直抖,“陳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夫嘔心瀝血為了鞏固南楚邊防,你竟是要汙蔑老夫中飽私囊不成?”
“本官可沒說這話。”陳康瞥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隻是今年吏部在考核各地官員時或多或少聽到許多地方,因受各種災情影響民不聊生的問題。”
說到此,陳康又看向上首,說道,“陛下,如今各路邊關皆有強軍猛將駐守,可國內百姓依舊是一片狼藉,儋州去年水災,卻因災款不足,安頓受限,至今仍有大批災民無家可歸暴死荒野,儋州如此,其他州府亦是如此。”
“若不趁早解決各地災情,時間一長,恐外敵未至卻是內亂先生。”陳康拱手,彎下腰身,言辭真摯,“若戶部有餘錢,懇請陛下率先撥往各處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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