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陽州睜大了眼睛。
“不是你說……”
倪陽州艱難地重複了一下:
“你說你一向不喜與他人同住。”
倪陽州仍記得那時的碧色峰春意正好,靈植繁茂,枝條泛青花草妍麗,師傅一身白衣,背著手給自己留下這麼一句話,就朝著竹屋走去。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顏琮之像被那熟悉的字眼燙到一般,睫毛被光映著,如蜷縮的白蛾翅膀,沉重地撲閃了幾下。
撲火是白蛾的命數,因此等事情而食言,是顏琮之未曾預料到的選擇。
顏琮之張口,像啟動了什麼閉塞許久的齒輪:
“那是,以前。”
男人的睫毛完全掀起來了,一雙黑瞳毫無遮掩地看過來,深潭一樣的神色。
倪陽州心跳如鼓,這一刻的顏琮之像是馬賽克般的噪點,無數個烙印在回憶裡的身影重疊在一起,浩瀚的細枝末節被擠壓坍縮,重新彙合塑成了眼前這個男人。
他是顏琮之。
——他是顏琮之。
倪陽州無法解釋自己這一刻落下的心,他想笑一笑,牽動一下嘴角,卻不知道在對方的眼裡,自己彎著嘴,眼裡盈出了水光。
“進來,進來吧。”
青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鼻子已經悶悶地堵住,他讓開身子,敞開大門,讓顏琮之進到房間裡邊。
“其實沒關係的。”
倪陽州看著進來的顏琮之背影,和當初那個一身白衣的師尊緩緩重疊,慢聲道:
“不論是因為什麼,不論是什麼時候,隻要是你。”
顏琮之轉過身,看著倪陽州,凝住了許久,終於,兩隻手像被命運牽引著,輕輕托起了倪陽州的臉,像捧起一顆重新拭亮的明珠。
倪陽州兩手握著對方的手腕,又想笑又想哭,他想說這個動作真的很傻,自己被捧在手心會像個傻乎乎的情竇初開的愣頭青,可氣氛不允許他張口,他隻好繼續笑著。
顏琮之的手覆上對方的臉,肌膚的細微涼意傳遞而來,體內一直亂竄叫囂的熱意好像終於得到了安撫。
倪陽州又歎了口氣,然後下定了決心。
他把那兩隻動也不動的手拿下來,拽著人往床上拉,顏琮之一時不察,倒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青年開始一顆顆的解開紐扣,散亂的頭發勾出一個小栗子般的剪影,倪陽州眼神向下睥睨,那眼裡的閃光還未完全消失,嘴角的虎牙又亮了起來。
倪陽州邊解邊道:
“是你先動手的。”
自己解衣服真的好費勁,下午出門怎麼沒穿個拉鏈上衣。
顏琮之的瞳孔顫動,隻仰望著那個惡人先告狀的青年,他有意阻止,心臟卻用蓬勃的血液來敲擊他的耳膜,傳來角落裡的誘人密語——你們是愛人,是你的愛人。
倪陽州把衣服“唰”一下甩開,涼意激得他不由得起了一些雞皮疙瘩,剛才升出的那點豪邁霸王之氣此時快要煙消雲散,倪陽州強撐著挺直了光溜的胸背,倆手一抬,卻忽地停住了動作。
下一步該怎麼辦來著?
哎呀霸王好難當。
倪陽州看著眼前的人衣著完好,全身上下露出來的不過是一節領子裡的脖頸,還有被長腿牽扯著褲腳,短了一段的腳踝。
倪陽州給自己鼓勁加油:“既然是你執意要進來,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青年一把抓向對方扣緊的腰帶,顏琮之下意識地護住,四隻手同時兩兩蓋在一起,像疊好的小房子。
“鬆開!”
倪陽州氣勢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