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來，遠遠地就看到了幾排轎車，朱紅色的毯子一路鋪到歐式鐵藝的黑色大門，王成梳著三七分的油頭，不知哪踅摸了一副金絲眼鏡，不倫不類地掛在領口，上半身一件提花暗紋襯衫，下身一件黑西褲，一雙皮鞋。
是顯老了一些，祝燦覺得這身打扮和自己親爹有一拚，對於來往的眾人來講，王成身上歲數少的輕浮感少了很多，倒是很得一些貴婦人們的青睞。
祝燦跟習正和走到近前，王成臉上帶著笑過來迎接，見到祝燦的打扮，眼睛都亮了亮。
“燦燦今日可愛得很！”
祝燦不大愛聽，小動物才常被說可愛，反唇相譏道：
“不如您成熟，我爹來了都得驚訝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
王成毫不在意：“我王成哪敢跟祝叔叔稱兄道弟。”
祝燦把邀請門票遞給一旁的仆人，笑了一下：“我媽媽知道你管她叫祝阿姨嗎？”
王成臉一僵：“誰會怎麼叫，祝太太年輕漂亮，那明明是我的好姐姐。”
又有客人到了，祝燦懶得應答，側身拉了一下習正和的衣角，習正和與王成點了一下頭便跟著走了進去。
王成一邊招呼著新客，一邊覺得剛才祝小少爺拉著的人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彆墅裡布置得十分漂亮，紗幔層層，有點西式教堂的風格，院中草坪上做了幾層圍擋，祝燦看去，還有分開的男士與女士的更衣區。
——能換泳裝去下水遊泳，隻是今日冷些，還沒人願意去。
一進來祝燦就被圍住了，先聞風而來的是之前有過交際的小姐公子們，後來等祝太太進場，又被祝太太拎著去見了幾個商行來往的老板，等他好容易脫身，在庭院裡轉了半天，才在最外側的酒水台前看到了獨自一人站著的習正和。
祝燦理了下領子，快步走過去：
“抱歉，沒來得及帶你轉轉，就被叫住了。”
習正和輕微搖搖頭，目光放遠，沒有落到祝燦的身上。
祝燦跟著對方的目光一一看過去，見對麵的是一些學校的唱詩班，一個個看上去青春洋溢，都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子弟，衣著不俗，比大部分道路上能見到的學生看起來富貴多了。
祝燦湊近了些說到：“我不大喜歡他們的。”
習正和側過臉：“為什麼。”
“每天什麼什麼主義，什麼什麼思想，口號喊得很好，聚一群人處處生事，倒是沒見做過什麼實事兒。”
習正和語氣平平，聽不出情感：“你呢？”
“我？”
祝燦語調升高：“我雖不如習大夫你能救死扶傷，可我不會因閒而生事，老老實實管家裡的生意，倒騰草藥，也還算不錯吧。”
祝燦悄悄給自己戴了頂高帽，家裡的生意還是祝先生和祝太太經手更多，他大多是被祝太太耳提麵命地叫著處理瑣碎而已。
“確實。”
習正和應了，順口提到：“前幾日院長說西南戰事吃緊，好多藥運不過來，市上緊張得很，不知祝家這邊，可有什麼辦法？”
祝燦撐著麵子：“啊，此事我也知道，好歹我家那邊收貨的還沒傳來什麼壞消息，回去我幫習大夫您問問。”
習正和終於露出一個笑來，很小，但祝燦捕捉到了男人臉上的細微弧度：
“那就拜托祝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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