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平安眯起眼睛,目光穿過堆積如山的卷宗,落在後麵探出的那顆白毛腦袋上。
那頭發支棱得,活像個愛因斯坦——不對,是愛因斯坦老年版!
隻見老頭慢悠悠地擦完鏡片,把那副黑框老花鏡重新架在鼻梁上。
下巴上的胡茬長得隨心所欲,東一撮西一撮的,活像誰家羊啃剩下的麥茬地。
再往下看——好家夥!那身中山裝洗得都發硬了,領口還打著補丁,針腳粗得跟蜈蚣似的。
就衝這歲數和這身打扮,田平安敢拿五個肉包子打賭:
這老頭絕對不是警察!
“這老古董哪來的?”
田平安的胖臉皺成一團。
“咳咳!”
張力端起他的大號搪瓷茶缸站起來,西裝外套下露出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省文物局派來的專家,梵寶齋的韓老,是咱們專案組的編外顧問。”
韓老微微頷首:
“我在梵寶齋摸了一輩子文物,沒想到臨老還能幫警察同誌破案。真的是很榮幸。”
張力抿了口茶缸裡濃得發黑的茶湯,補了句:
“老爺子都七十多歲了,還跟著咱們沒日沒夜地熬,不容易啊!”
朱朝陽正弓著腰,手裡拎著個燒得發白的“熱得快”,小心翼翼地往暖水瓶裡插:
“韓老跟我們一樣,三個多月都沒有回家,吃住就在這裡,連換洗衣服都是他自己親自來。”
韓老顫巍巍站起身,假牙白得發亮:
“同誌們辛苦啊!你們拿命查案,老頭子我跑跑腿算啥?”
說著,兩隻布滿老年斑的手突然抓住田平安肉乎乎的手掌。
“田組長是吧?”
田平安趕緊握住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謔,暖和得跟小火爐似的!
韓老自我介紹道:
“我是梵寶齋的韓偉基,你叫我老韓就行。”
他瞥了眼張力,道:
“張處可沒少提起你,說你把劉海潮案查得太深——深得他半夜都得爬起來吃降壓藥!”
田平安臉上的肉塊不自覺地發顫。
老頭開口就喊“組長”,還把他誇獎一番,搞得田平安心裡直打鼓。
沒錯,他確實是劉海潮案的專案組組長,可這“組長”跟眼前這個專案組的“組長”能一樣嗎?
他那個專案組滿打滿算就兩個人——他和徐鵬。
再看看這兒,烏泱泱少說也得有二三十號人。
自己這點分量,算哪門子的組長啊?
他心裡明鏡似的,這老頭肯定知道自己的底細。
到底是老江湖,說話就是中聽。
不過自己可不能順杆爬,畢竟張力才是真正的專案組組長。
“韓老,您可彆這麼叫,”田平安趕緊擺手,“叫我小田就行。”
張力聞言立刻擺手:
“韓老,您可彆冤枉我,那降壓藥明明是給您備著的。”
韓老推了推老花鏡,笑得一臉促狹:
“對對對,瞧我這記性。張處吃的不是降壓藥,是速效救心丸來著。”
張力無奈地搖頭苦笑:
“韓老啊韓老,我這點老底兒都讓您給抖摟乾淨了。”
田平安渾身肥肉猛地一顫:
“張處,我查個案子就把您氣成這樣?都吃上救心丸了?”
朱朝陽坐下,打開一本案卷,準備乾活,忍不住插話:
“我們都看走眼了,誰能想到你個死胖子突然這麼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