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主的金屬手掌握住劍柄時,整座第二層空間的齒輪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劍身長約三尺,劍鞘上纏繞著暗金色的鎖鏈,鎖鏈縫隙裡滲出猩紅的光,像有無數細碎的齒輪在裡麵轉動。
“它在叫。”康金龍的指尖剛觸到劍鞘,就被一股寒意逼退,“聲音裡全是……恨。”
劍突然劇烈震顫,鎖鏈自動解開,露出劍身——上麵布滿了交錯的齒痕,像被無數齒輪啃噬過,而劍格處的寶石,竟嵌著半塊機械核心碎片,碎片裡封存著段模糊的影像:
月光下的機械工坊,穿白袍的工匠正給劍拋光,他身邊的朋友托著下巴笑:“等你成了機關城第一鑄劍師,這把劍就借我玩三天。”工匠搖頭:“除非你學會‘守護’二字怎麼寫。”
影像突然扭曲,朋友的臉變得猙獰,他舉起未開刃的劍,刺向趴在桌上熟睡的工匠。劍身刺入的瞬間,工匠突然睜眼,指尖按在劍柄上,核心碎片爆發出刺眼的光:“我以靈魂為契,讓你永遠困在這把劍裡,看著什麼是真正的守護!”
“後來呢?”張麗娜的聲音發顫,鶴童的聲紋鏡顯示劍的情緒指數:憎恨99,悲傷1。
老城主的金屬指節泛白:“朋友被劍的怨念困住,日夜承受被齒輪啃噬的痛苦,直到三百年前能量耗儘,化作機關城地基下的鏽跡。但這把劍……”他突然鬆開手,劍竟懸浮在半空,劍尖直指張雨懷裡的記憶碎片,“它還在找‘守護’的答案。”
“它在叫你的名字。”機械虎突然開口,光學鏡頭映出劍身上的字——“契”。
張雨愣了愣,伸手去握劍柄,指尖觸到齒痕的瞬間,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嘯聲,影像再次湧出:工匠臨終前,正給劍刻下最後一道紋路,旁邊放著本日記,翻開的那頁寫著:“真正的武器,該守護人,而非傷人。”
“我知道了。”張雨的聲音帶著哽咽,他想起玄甲為了護他擋下激光束,想起槍突把最後一塊能量餅乾推給他,“你不是魔劍,你是在等一個懂得‘守護’的人。”
劍身上的猩紅突然褪去,露出裡麵櫻花色的光。鎖鏈自動纏繞成環,劍柄處彈出塊銘牌,上麵刻著工匠的名字:“守”。
老城主突然笑了,金屬臉上的紋路舒展開來:“機關城的第二層空間,本就是為了存放這種帶著故事的器物。讓它們知道,所有的恨,終會被更重的暖化解。”齒輪窗欞被風撞得輕輕搖晃,晚櫻花瓣順著氣流卷進房間,有一片恰好落在那把“契”劍的劍脊上,像給冰冷的金屬綴了點粉白的溫柔。鐘擺的“哢嗒”聲裡,張雨握著劍柄轉了半圈,劍影在牆上劃出銀亮的弧線,與眾人的影子交疊處,竟暈開一層淡淡的光。
“它好像在笑。”張麗娜指著劍身,那裡的櫻花色光暈正隨著鐘擺節奏輕輕起伏,“你聽,齒痕摩擦的聲音都變柔和了。”
確實,劍身上交錯的齒痕不再發出磨牙般的銳響,倒像是無數細小的齒輪在輕輕咬合,配合著鐘擺的韻律,哼起了不成調的歌。老城主的金屬手掌按在張雨肩頭,指腹蹭過他衣領上的櫻花印——那是剛才花瓣落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當年守工匠刻下‘守護’二字時,大概就是盼著這一天。”老城主的聲音帶著電流般的微顫,“恨是沒處去的愛,困在劍裡三百年,終於等到有人把它接回家了。”
牆上的影子又動了動,握劍的身影微微傾身,像是在回應旁邊張麗娜影子的觸碰。晚櫻的香氣越來越濃,混著劍身上散出的暖意,在房間裡織成一張軟融融的網。鐘擺敲了七下,張雨突然抬手,劍尖輕挑,將那片落在劍脊上的花瓣挑向空中,花瓣飄過眾人頭頂,正好落在玄甲的機械爪裡——它剛才悄悄跟進來,正蹲在角落裝零件,此刻突然舉起爪子,把花瓣遞向張雨,光學鏡頭裡閃著期待的光。
“看,連它都知道分享了。”老城主笑著搖頭,金屬關節發出輕快的“哢嗒”聲,“這把劍啊,以後怕是舍不得離手了。”
張雨握緊劍柄,感覺掌心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劍在回應他的力道。劍身突然掙脫張雨的手掌,化作道銀白的光箭射向機械虎,卻在距它鼻尖三寸處驟然停住,劍身上的櫻花色光暈劇烈閃爍,竟在虛空烙出四個暗金色的字——“魚妖之童”。
機械虎渾身的鬃毛炸成銀灰色的球,琥珀色的光學鏡頭死死盯著懸在空中的劍,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嗚咽。它的前爪下意識地捂住腹部,那裡的鎧甲上有塊淺淡的疤痕,是多年前被魚妖的骨刺劃傷的。
“魚妖之童?”康金龍突然想起老城主的機械日誌,“三百年前,機關城邊緣的霧湖裡,住著一族會化形的魚妖,他們的幼崽能操控水脈裡的齒輪能量……後來因掠奪者的突襲,整個族群都消失了。”
劍“當啷”落地,劍格處的核心碎片突然亮起,投射出段殘缺的影像:月光下的霧湖,個長著銀色魚尾的孩童正蹲在湖邊,用指尖給機械虎的傷口塗草藥,機械虎則叼著條烤魚,尾巴在水麵拍打出細碎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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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機械虎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我小時候貪玩掉進霧湖,是魚妖之童救了我。它說……等霧湖裡的櫻花魚長大了,就教我在水麵上跑。”
影像突然扭曲,掠奪者的激光束擊穿魚妖的鱗片,孩童將機械虎猛地推上岸,自己卻被猩紅的能量吞噬,最後留在機械虎爪心的,隻有半片銀色的魚鱗——那鱗片後來被康金龍鑲進了它的鎧甲,成了現在的疤痕。
張雨撿起劍,發現劍鞘內側刻著行極小的字:“贈虎兄,待櫻花魚滿湖。”字跡稚嫩,卻和影像裡孩童的筆跡一模一樣。
“原來守工匠的劍,還封存著魚妖之童的執念。”老城主的金屬指節輕輕敲擊劍身,“它不是要傷害你,是想告訴你——它沒忘約定。”
機械虎突然轉身衝向機關城邊緣,眾人緊隨其後。霧湖早已乾涸,隻餘下片龜裂的土地,唯有湖心處,還立著根生鏽的木樁,樁上係著半片銀色的魚鱗,正隨著風輕輕顫動。
劍突然從張雨手中飛出,插在木樁旁,劍身上的“魚妖之童”四字化作光流滲入土地。龜裂的地麵竟慢慢滲出濕潤的光澤,細小的齒輪從泥土裡鑽出來,自動拚接成蜿蜒的水道,水道儘頭,朵半透明的花苞正緩緩綻放,花瓣上印著魚妖孩童和機械虎的影子。
“是櫻花魚的花苞。”康金龍蹲下身,指尖觸到花苞的瞬間,它突然炸開,無數銀色的光點飛向天空,在空中組成孩童的虛影,正對著機械虎笑得燦爛。
機械虎的喉嚨裡發出綿長的嗚咽,這次不再是恐懼,而是失而複得的哽咽。它低頭時,發現自己的爪墊上沾了點濕潤的光澤,像霧湖的水,也像孩童當年的眼淚。
劍靜靜地躺在木樁旁,劍格處的核心碎片變得澄澈,再無半分戾氣。風穿過乾涸的湖床,帶著遠處晚櫻的香氣,仿佛有個稚嫩的聲音在說:“虎兄,等水道重新滿了,我們再比誰跑得快呀。”
牆上的鐘擺依舊“哢嗒”作響,隻是此刻的影子裡,又多了個長著魚尾的孩童,正拉著機械虎的爪子,往霧湖的方向跑去。機械虎望著那道孩童虛影,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像是在回應跨越百年的邀約。它試探著抬起爪子,輕輕碰了碰虛影的小手,那冰涼的觸感竟帶著湖水的濕潤,仿佛真的回到了霧湖邊,回到了被銀鱗月光籠罩的夜晚。
“跑啊。”孩童虛影笑著拽了拽它的爪子,聲音清透得像碎冰撞擊,“你看,水道快通了。”
眾人低頭,隻見剛才劍光照亮的地方,齒輪水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乾涸的土地下傳來“嘩啦啦”的聲響,像是沉睡的水源被喚醒。細小的櫻花魚虛影從水道裡遊過,鱗片反射著微光,在地麵上織出流動的光斑。
張雨握緊那把劍,劍身上的“魚妖之童”四個字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片遊動的銀鱗紋路。他突然明白,這把劍從來不是什麼“魔劍”,而是個被執念纏繞的約定,是孩童沒說完的那句“等我”,是機械虎藏在疤痕裡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