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核母星核心的星際地圖在星空中展開的第三個月，阿砂的紅砂印記首次與坐標上的“釀酒星”產生共振。那共振帶著股醇厚的酒香，像老沙埋在三彙穀地底三十年的甜核酒，聞著就讓人眼眶發燙。星艦躍遷時，舷窗外的星雲都染上了琥珀色，仿佛整片宇宙都在發酵。
釀酒星的大氣層是淡金色的，著陸時能聞到空氣中飄著的酒糟香。迎接他們的是群皮膚呈琥珀色的族人，額頭嵌著酒桶形狀的甜核，說話時舌尖會帶出細小的酒珠。為首的老者自稱“酒伯”，手裡捧著個雕花酒壇，壇口封著層透明的膜，膜上浮動著細碎的畫麵——那是壇“初遇酒”，封存著百年前兩族初次見麵的記憶。
“我們的天氣藏在酒裡。”酒伯掀開酒膜，酒香突然化作實質的光帶，纏繞在眾人手腕上，“喜是蜜酒，憂是苦釀，連疼都能釀成烈酒，喝一口，就能看見藏在心底的畫麵。”
光帶在阿砂手腕上凝成個酒葫蘆的形狀，葫蘆裡浮出幅畫麵：他小時候在沙漠裡迷路，母親把最後一塊甜核糕塞給他，自己卻倒在紅砂裡，嘴角還帶著笑。那畫麵帶著股焦香，像老沙烤糊的甜核糕，阿砂突然捂住嘴，喉間又熱又澀。
“這是‘記憶蒸餾’。”酒伯給每個人倒了杯酒，“把情感釀成酒，既不會忘，也不會疼，像封在壇裡的月光，什麼時候想了，就倒出來看看。”
冰璃的酒杯裡浮著永凍穀的雪，雪落處，她的妹妹正舉著冰雕的甜核花朝她笑——那妹妹在冰核塔崩塌時沒能逃出來，冰璃以為自己早忘了，沒想到記憶被酒液泡得這麼鮮活。她的眼淚滴進酒杯，苦酒突然變甜，像融了雪的甜核湯。
“但五十年前，我們的酒窖開始出怪事。”酒伯的聲音沉了下去，琥珀色的皮膚泛起灰斑，“釀出的酒裡，記憶都變成了碎片，喜裡摻著憂，甜裡裹著苦，就像……被人攪亂了的酒曲。”
他帶著眾人來到釀酒星的核心酒窖，那是個由酒桶堆疊成的地下宮殿，每個酒桶上都刻著年份和記憶主題。但最近五十年的酒桶都在滲著黑色的液體，液體裡浮著扭曲的畫麵：本該是婚禮的記憶裡，新人突然變成了仇人；孩童嬉鬨的畫麵中，玩具突然化作了利刃。
“是‘蝕憶蟲’。”織雲的星毯突然繃緊，星軌紋路纏向酒桶縫隙裡鑽出的細小蟲影，“它們以記憶的邏輯為食，專把完整的情感拆成混亂的碎片。”
蝕憶蟲通體漆黑，長著無數對透明的翅膀，飛過之處，酒桶上的年份會倒轉，記憶畫麵變得支離破碎。星爍的星鑽砸過去，蟲群卻突然散開，化作無數小黑點，鑽進最近的酒桶裡——那是壇“離彆酒”，封存著酒伯與亡妻最後的告彆，此刻畫麵裡，亡妻的臉變成了猙獰的怪物，正撕扯著酒伯的衣襟。
“住手！”酒伯將酒壇死死抱在懷裡，琥珀色的皮膚因憤怒而發紅，“那是她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阿砂的紅砂突然化作張網，將酒壇罩住。紅砂與黑色液體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像烈酒澆在火上。他將自己的記憶畫麵——母親塞甜核糕的瞬間，注入紅砂網，網眼突然滲出金色的光，蝕憶蟲在光中痛苦地蜷縮，化作酒液滴回壇裡。
“完整的情感能殺死它們。”阿砂的聲音在酒窖裡回蕩，“混亂的記憶是它們的養料，可隻要我們守著心底最真的那部分，它們就無處遁形。”
他示意酒伯回憶與亡妻最溫暖的片段。酒伯顫抖著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亡妻第一次給他送甜核酒的畫麵：她穿著碎花裙，站在釀酒坊門口，酒壇上係著根紅繩，繩結是她親手編的同心結。這畫麵注入酒壇，黑色液體瞬間褪去，亡妻的臉重新變得溫柔，正笑著對他說：“慢點喝，彆嗆著。”
蝕憶蟲在溫柔的畫麵中化作青煙，星爍的星鑽突然亮起，在酒窖頂部拚出個巨大的星圖：“它們不是憑空出現的！看，蟲群的軌跡指向織夢星！”
織夢星是星際地圖上的下一個坐標，那顆星球被無數彩色的光帶包裹，光帶在星空中編織出流動的圖案，像誰在宇宙的畫布上作畫。但靠近時才發現，那些光帶其實是無數破碎的時空片段：中世紀的騎士騎著馬衝進現代都市，未來的飛船墜落在原始森林，本該是春天的畫麵裡，雪花與櫻花同時紛飛。
“是‘時空繭’。”冰璃的冰紋在星艦舷窗上凝成放大鏡，光帶中包裹的，是無數個被扭曲的小世界，“織夢人的甜氣能編織時空，讓遺憾有機會重來，但現在……”
光帶中突然衝出個騎著飛毯的身影，那身影穿著繡滿星圖的長袍，手裡握著根紡錘狀的法杖，法杖頂端的水晶正不斷閃爍著混亂的光芒。“是織夢族的族長‘紡星’。”織雲的星毯與飛毯產生共鳴，“她的法杖‘時序紡錘’能定調時空的節奏，可現在紡錘在釋放混亂的頻率。”
紡星的飛毯在星艦旁停下，她的頭發像亂糟糟的光帶，眼睛裡布滿血絲：“它們來了……那些拆記憶的蟲子，現在開始拆時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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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法杖指向最近的時空繭，繭裡本該是對錯過的戀人——男子在戰亂中參軍，女子在村口等了一輩子，織夢人編織這個時空，是想給他們個重逢的機會。但此刻，繭裡的時空不斷跳轉：男子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兵，女子卻還是梳著麻花辮的少女；下一秒又換成女子拄著拐杖，男子卻成了剛參軍的少年，兩人擦肩而過，連眼神都沒對上。
“蝕憶蟲進化成了‘亂序蛾’。”紡星的聲音帶著哭腔，紡錘上的水晶突然炸裂，“它們不再滿足於拆記憶，開始啃食時空的因果線，讓所有‘如果’都變成‘不可能’。”
亂序蛾比蝕憶蟲大上百倍，翅膀上布滿錯亂的時鐘紋路，飛過之處，時空繭會像破碎的玻璃般裂開。阿砂的紅砂與冰璃的冰紋同時出手，紅砂固定住時空的節點，冰紋凍結住亂序蛾的翅膀，星旋族的銀紫光軌則編織出臨時的因果線，讓錯過的戀人在裂縫中短暫相擁——哪怕隻有一秒，男子眼裡的心疼，女子臉上的嬌羞，都真實得讓人心頭發顫。
“這就是織夢人的使命啊。”紡星看著相擁的戀人，眼淚突然化作光帶，重新修複了紡錘，“不是強行改寫結局，是讓每個遺憾裡，都能透出點溫暖的光，就像……就像甜核糕烤焦了，可糖心還在。”
她揮動修複後的紡錘，錯亂的時空開始歸位。錯過的戀人雖然最終還是要分離，但男子的行囊裡多了塊女子連夜繡的平安符，女子的窗台上，多了株男子臨走前種下的甜核苗——不算圓滿，卻比原來的遺憾，多了點能回味的甜。
亂序蛾在歸位的時空中漸漸消散，織雲的星毯突然與紡錘產生共鳴，星軌紋路與時空光帶交織成新的星圖，圖上標注著個從未見過的星係，那裡的天氣波動，既像記憶酒，又像時空繭，還帶著暗物質的餘韻。
“是‘起源星係’。”阿砂的紅砂印記與星圖共振，掌心浮現出甜核母星的輪廓，“蝕憶蟲和亂序蛾，都是從那裡流竄出來的。”
酒伯突然舉起新釀的酒壇，酒液在壇中映出所有文明的笑臉：“那就帶上這壇‘共生酒’。”他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裡麵釀著我們的記憶，你們的時空，還有……所有沒說出口的牽掛。”
阿砂舉杯時，酒液裡浮起母親的笑臉，冰璃的酒杯裡映著妹妹的冰雕，星旋族的使者們的酒中，是共情星正在複蘇的星雨。他們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音，像甜核母星重新跳動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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