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甜核號”的緩衝墊還帶著共鳴洞的餘溫，舷窗外已鋪開片銀灰色的月麵。回音月沒有大氣層，陽光直接砸在地表的環形山上，反射出冷硬的光，那些裸露的岩石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風穿過時發出嗚嗚的聲響，像無數人在同時歎息。
緒族的向導小螢抱著塊半透明的回音石，指尖在石麵上畫著圈，石孔裡立刻滲出淡藍色的霧，凝結出片微縮的場景——是三百年前緒族的“記憶慶典”：族人圍著篝火跳舞，孩子們舉著發光的喜果枝，其中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正偷偷把喜果塞進兜裡，被身後的婦人笑著拍了下後背。
“這是我曾祖母。”小螢的聲音帶著顫，“她總說慶典上的霧是‘記憶的影子’，能看見過去的人在做什麼，就像他們還在身邊。可十年前，這些影子突然開始亂了——你看。”她指尖用力，回音石上的場景突然扭曲，篝火變成了冰窖，喜果枝化作帶刺的藤蔓，曾祖母的身影在霧中碎成了星點。
“情感結晶的能量不夠穩定。”阿砂蹲下身，紅砂順著指尖滲進回音石的孔洞，那些星點般的碎片竟慢慢聚攏，重新拚出個模糊的輪廓，“得用共鳴晶做‘錨’，把亂跑的影子定在該在的位置。”
冰璃從星艦儲物艙裡搬出個箱子，裡麵整齊碼著在共鳴洞凝結的結晶，每個都泛著柔和的光。“我試過了，”她拿起塊嵌著冰紋的結晶，“把結晶貼在回音石背麵，影子能穩定三分鐘，但三分鐘後就會被月麵的輻射衝散。”
“那就在三分鐘裡給影子‘搭房子’。”織雲展開星軌毯，毯麵上的星圖正與回音月的軌道重合，“用星軌絲編網，紅砂固形，冰紋做牆，把記憶場景框在裡麵，就像給易碎的玻璃罩上罩子。”
小螢眼睛亮起來：“我知道哪裡有最適合的材料！月背麵的‘牽絲礦’，能順著星軌絲生長，韌性比緒族的韌草強十倍！”
星艦降落在月背麵的牽絲礦脈時，眾人倒吸口冷氣——那些礦脈像無數銀色的發絲從地表長出，直刺向黑色的宇宙，陽光照在上麵，折射出彩虹般的光。阿砂試著用紅砂觸碰礦絲，礦絲立刻像有生命般纏上來，在他手腕上繞了個漂亮的結。
“這是……共生反應！”冰璃的冰紋在礦脈上蔓延，礦絲竟順著冰紋的走向長出分叉，“它能感知到我們的能量，還能順著能量生長！”
織雲迅速鋪開星軌毯，星軌絲與礦絲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劈啪的火花，無數細小的光帶從接觸點散開，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快！”她喊道，“趁礦絲還在活躍，把共鳴晶嵌進去！”
阿砂抱起塊記錄著“記憶慶典”的共鳴晶，將其按在礦脈最粗的主根上。結晶嵌入的刹那，礦絲瘋狂生長，順著星軌絲編織的網攀爬，很快就搭出個半透明的穹頂，將回音石籠罩其中。小螢立刻將回音石放在穹頂中央，這一次，當她畫出曾祖母的記憶時，場景穩定地在穹頂內流轉——偷藏喜果的小姑娘、笑著拍她後背的婦人、篝火旁跳舞的族人……連篝火的溫度都透過礦絲傳遞出來，暖融融的。
“成功了！”小螢激動得跳起來，卻不小心撞到了穹頂，穹頂竟像果凍般輕輕晃了晃，場景裡的曾祖母似乎察覺到什麼，往穹頂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個溫柔的笑。
阿砂摸著穹頂的礦絲，突然發現紅砂滲入的地方，礦絲泛著淡淡的金紅色：“原來這礦絲不僅能共生，還能記錄新的記憶——比如現在，小螢的開心，還有我們的努力。”
冰璃的冰紋沿著穹頂蔓延，在邊緣凝結出層薄冰，像給穹頂鑲了圈冰邊：“這樣能隔絕部分輻射，讓記憶場景更持久。對了，緒族的古籍裡說，回音月曾是顆與迷霧星共生的伴星，後來因星軌偏移才分開，看來這礦絲就是它們當年連接的紐帶。”
織雲坐在星軌毯上，撥動著星軌絲，穹頂內的場景隨著她的動作變換——曾祖母長大後教自己的孩子辨認喜果，孩子又教給孫子……記憶像河水般流淌，沒有再出現扭曲。“你看，”她抬頭看向阿砂，眼裡閃著光，“當記憶有了安穩的居所，連時間都變得溫柔起來。”
小螢捧著塊新的回音石，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處礦脈上：“我想把媽媽的記憶也存進來，她去年去世了，我總怕忘了她做喜果醬時的樣子……”
阿砂拍了拍她的肩膀，紅砂在她腳邊織出朵小小的花：“我們幫你建座‘記憶花園’，把所有想記住的人都請進來，讓他們在這兒永遠笑著。”
礦絲似乎聽懂了，發出細微的嗡鳴，穹頂內的曾祖母仿佛也在點頭。遠處的環形山陰影裡，更多的牽絲礦脈被激活，像等待被喚醒的記憶，在月麵鋪展開銀色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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