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點點壓下來。石牙背著念芽，腳步踩在枯枝上發出“哢嚓”聲，每一步都踩得很穩。念芽的葉片輕輕貼在他的後頸，帶著微涼的濕氣，像塊懂事的涼巾。木盒被他攥在手裡，棱角硌著掌心，卻讓他覺得踏實——那裡麵不僅有回魂草的圖譜，還有隊員們剛塞進來的壓縮餅乾和打火石，包裝紙上還留著老李笨拙的字跡：“哥，彆硬扛，我們在。”
身後傳來窸窣的響動，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隊員們跟上來了。小張扛著探照燈，光柱在前方的灌木叢裡掃來掃去，嘴裡還哼著跑調的歌，試圖打破沉悶；老李背著醫藥箱，時不時喊一聲“石牙，靠左走，那邊有塊鬆動的石頭”；負責警戒的兩個年輕隊員並排走著，甲胄碰撞的聲音規律而沉穩，像在說“我們就在你身後”。
影翼獸的磷光在更遠處的樹影裡浮動，忽明忽暗。阿影的聲音偶爾飄過來，帶著點少年人的清亮：“前麵三百米有片沼澤，踩亮著藍光的石頭走，那是影翼獸標記的安全路。”石牙應了一聲，光柱立刻轉向他說的方向，果然看見幾塊嵌在泥裡的石頭泛著幽幽的藍光，像散落在沼澤裡的星星。
“念芽，你說這沼澤裡的回魂草，會不會真等著我們呢？”石牙低頭輕聲問，後頸的葉片輕輕動了動，像是在點頭。他突然笑了，想起早上隊員們爭論“十個條件太苛刻”時，念芽悄悄展開一片新葉，卷住他的手指——那是他們之間的暗號，意思是“信我，也信你自己”。
走到沼澤中央時，探照燈突然照到一團蠕動的黑影，足有半人高，渾身裹著滑膩的黏液，正從泥裡鑽出來。“是沼澤蛞蝓！”小張的聲音繃緊了，“這東西怕火！”
老李立刻掏出打火機，卻發現打火石受潮了。就在蛞蝓噴出酸液的瞬間，影翼獸突然從樹後衝出來，膜翼扇起一陣風，將酸液吹偏，同時阿影將手裡的鐵環扔了過來：“用這個！它是碎星劍碎片做的，能刺穿黏液層！”
石牙接住鐵環，反手擲出。鐵環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紮進蛞蝓的軟體，綠色的黏液噴濺出來，蛞蝓發出刺耳的嘶鳴，縮回了泥裡。阿影騎著影翼獸落在石牙身邊，手裡多了個陶罐：“這是影翼獸的唾液，混了硫磺，對付蛞蝓正好。”
石牙接過陶罐，剛想說謝謝，就聽見小張喊：“快看念芽！”
念芽的葉片不知何時變得通紅，正對著沼澤深處微微顫動。石牙順著它的方向望去，隻見泥沼中央的石台上，果然生長著一簇暗紅色的草，葉片邊緣泛著金邊，頂端頂著顆花苞，像裹著層薄冰，在探照燈下閃著冷光——正是回魂草。
“但它沒開花啊。”老李皺起眉，“圖譜上說要月圓夜才開，今天才初三……”
話音未落，念芽突然從石牙背上滑下來，根須紮進泥裡，葉片朝著回魂草的方向舒展。石牙這才發現，它的根須上竟纏著幾縷銀色的絲線，是之前被他忽略的——那是用隊員們的頭發編的，早上出發前，大家偷偷剪下一縷，讓他纏在念芽的根須上，說“多個人氣，說不定能催開花”。
銀絲接觸到泥沼的瞬間，回魂草的花苞突然輕輕顫動，薄冰般的外殼裂開一道縫，露出裡麵粉白色的花瓣。與此同時，影翼獸展開膜翼，磷光彙聚成一道光柱，直射花苞。阿影解釋道：“影翼獸的磷光能模擬月光！”
花瓣一片片展開，香氣彌漫開來，帶著清冽的草木氣。石牙看著念芽的葉片變得翠綠欲滴，根須在泥裡紮得更深，突然明白這十個條件的真正含義——不是刁難，而是篩選。篩選出一群願意為彼此兜底的人，篩選出一份能扛過猜忌、危險和犧牲的羈絆。
“第一個條件完成了。”石牙彎腰抱起念芽，發現它新抽的嫩芽上，竟沾著一小片隊員的衣角碎片，是早上小張拍他肩膀時不小心勾破的。他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摘下來，放進木盒裡，“我們繼續往前走，去劍塚。”
隊員們的回應整齊而響亮，探照燈的光柱在黑暗中交織成一張網，將沼澤裡的瘴氣驅散。影翼獸的磷光跟在後麵，像串不會熄滅的燈籠。石牙低頭看著懷裡的念芽，葉片上的露珠滾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涼絲絲的，卻燙得他心裡發暖。
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隻會更難，但此刻他的腳步裡沒有猶豫——因為身後的腳步聲、呼吸聲、甲胄碰撞聲，還有影翼獸偶爾的輕鳴，都在告訴他：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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