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玄色袍袖在風中蕩開一道利落的弧線，步履沉穩，走向崖頂那條通往宗門深處的青石小徑。
背影融入熹微的晨光裡，留下崖下一片經久不息的仰望與讚歎。
那時的苗華清意氣風發，何等愜意？
然而鏡頭一轉，畫風突突。
青石小徑儘頭，連接著萬劍宗肅穆威嚴的宗門大殿。
此刻，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殿門緊閉，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光線，隻有幾盞嵌在巨大石柱上的長明燈，搖曳著昏黃而慘淡的火苗，勉強驅散著角落的黑暗。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藥草的苦澀，還有一種……絕望的腐爛氣息，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苗華清跪在冰冷的墨玉石地麵上。
那寒意透過薄薄的弟子服，直往骨頭縫裡鑽。
他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包裹著厚厚的、早已被暗紅血漬浸透的繃帶，邊緣處還滲出可疑的、帶著一絲青黑之色的膿水。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裡麵攪動。
額頭上冷汗涔涔，彙聚成珠，沿著他蒼白如紙的臉頰滾落，在下頜處滴落，在墨玉石上砸開小小的、深色的水印。
他低著頭，視線有些模糊，隻能看到前方不遠處，宗主淩絕霄那雙一塵不染、繡著金絲雲紋的靴尖。
靴子的主人端坐在高高的宗主寶座上，身影隱在殿內最深沉的陰影裡。
隻有偶爾長明燈的火苗跳躍時，才能勉強窺見他繡著萬劍圖紋的深紫色宗主袍服下擺，以及那隻擱在寶座扶手上、指節修長、保養得宜的手。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那陰影裡終於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並不高亢，甚至帶著一種刻意的平穩，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個字都精準地剮在苗華清的心上。
“靈根儘碎，丹田如漏？”
淩絕霄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華清，你是我萬劍宗傾注無數心血培養的首席大弟子，是我淩絕霄親傳劍道的衣缽傳人。”
苗華清的頭垂得更低了些，脊背卻因這誅心的話語而繃得筆直，牽扯得傷處一陣劇痛，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陰影中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隨即吐出的話語卻更加冰冷刺骨：
“宗門資源有限，每一份靈氣，每一粒丹藥，都該用在刀刃上。”
“一個根基儘毀，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人……”
那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還配占據首席之位？還配享用核心弟子的份例嗎？”
每一個“廢人”，都像重錘砸在苗華清殘存的意識上。
他猛地咬緊下唇，嘗到了濃重的鐵鏽味，才將那幾乎衝口而出的痛哼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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