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視室內，冷白色的燈光將觀察區域照得纖毫畢現。
於白站在單向玻璃前，在玻璃的另一頭，昏暗的審訊間裡，那對雙胞胎一左一右坐在金屬桌兩側。
忽然——
左邊的那個抬起頭，直直地"望"向於白所在的位置。
右邊的幾乎同時做出相同的動作，連歪頭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他們明明不可能看見他。
但此刻於白卻有種的錯覺——玻璃不存在了。
研究員們魚貫而入，像一群白大褂組成的機械蜂群。
他們的手指在於白身上遊走，冰冷的電極片貼上他的太陽穴，神經接口刺入後頸時帶來細微的刺痛。
"阻抗檢測正常。"
"腦波同步率91，可以接入。"
年輕的警監站在睡眠艙旁，簡單地替於白介紹，大概就是這兩個人對之前的所有殘障人士的審問方式都沒有任何反應，也問不出什麼東西，所以需要於白進入。
睡眠艙的透明罩緩緩閉合。
於白盯著對麵那對雙胞胎，隻覺得此時此刻有些熟悉。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重複過這樣的場景。
3……
2……
1……
藥劑注入血管的刹那，他聽見研究員最後的叮囑："記住，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要相信您的——"
聲音戛然而止。
於白在顛簸中醒來。
後腦貼著的地板傳來有節奏的震顫，像是某種巨型機械正咀嚼鐵軌。
他試著蜷腿，膝蓋立刻撞上另一個人——那人沒動，可能死了，也可能隻是沒力氣叫喚。
空氣裡飄著腐肉、汗酸和排泄物發酵的混合氣味。
他撐起手肘，指縫間黏著碎屑。
借著高處通風口投下的微光，看清是昆蟲肢殼和乾涸的血痂。
三十米長的車廂裡，人影像貨物般堆疊著。
有人用鏽釘在牆上刻正字，最新一排才刻到第三筆。
天花板的管道突然傳來“哢噠”聲。
所有人條件反射地吞咽喉嚨，於白發現自己的唾液腺也在收縮——生物本能比記憶更早認出了這種響聲。
五秒後，閘門上的鐵槽“咣當”滑開。
十二塊黑褐色蛋白餅砸進人堆。
人群炸開一蓬蓬灰霧。
乾瘦的手從四麵八方插進餅堆，像一窩禿鷲在分食腐屍。
有人被踩斷指骨，悶哼剛出口就淹沒了嚎叫裡。
於白沒動——他右側躺著一具“屍體”，眼眶裡凝著層白翳，左手卻詭異地攥著半塊餅，像是死前最後一刻還在與人爭奪。
那具屍體嘴角有暗紅碎末。
於白盯著碎末看了兩秒，突然伸手掰開屍體的嘴。
黏連著牙齦的褐色殘渣，根本不是蛋白餅。
是風乾的昆蟲殼磨成的粉。
通風口的鐵網突然震顫，某種節肢動物窸窣爬行的聲響暴雨般傾瀉而下。
人們卻充耳不聞，隻顧把搶到的餅往喉嚨裡塞——他們早就知道，每塊餅裡都摻著搗碎的蟲卵。
於白的指尖還沾著屍嘴裡的腐渣，通風管忽然墜下一滴黏液，正落在那具屍體的眉心。
粘液順著鼻梁滑下，像揭開幕布般，衝開了臉上那層汙垢。
一張熟悉的臉浮現在昏暗裡。
——那是他自己的臉。
接觸“屍體”的那一刻，眼前就浮現了本次殺意空間的提示：
【請調查你的死因，這將幫助你在殺意空間內尋找到你需要的信息】
【在人類最後的避難紀元，地表已被永冬籠罩。這列環繞冰凍星球運行的鋼鐵方舟，承載著最後千餘名幸存者。】
【極雪特快3017次，載客量1229人，當前存活379人。】
【成功解鎖線索：您處於尾艙d區，抵達車頭需突破17節車廂。】
【祝您一路好運！】
於白看著屍體。
那張腐爛的臉已經看不出“和自己一樣”的痕跡，但左手仍死死攥著半塊餅。
他掰開指節，昆蟲粉簌簌落下，露出屍體掌心裡一枚暗紅色的鐵片——刑滿釋放者的“赦免章”，本該在出獄時回收。
遠處傳來守衛的靴聲。
他抹了把臉上的汙血，把鐵片捏在手裡。
然後他抓起屍體往角落一推，自己靠在原處，學著那些麻木犯人的樣子低頭蜷縮。
守衛過來了，手電筒的光在白霧似的嗬氣裡亂掃。
“d407！”
於白沒動。
手電光停在他臉上，“你他媽聾了？刑期滿了，滾去勞工車廂！”
兩根手指揪著他領子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