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夏,德士蘭,柏林。
勝利的狂熱早已被漫長的戰爭磨蝕殆儘。
報紙上關於西線最新“戰術調整”和東線“廣闊生存空間”的報道,再也無法點燃市民眼中的光芒。
取而代之的,是日益漫長的食物配給隊伍,是市場上空空如也的貨架,是空氣中彌漫的、由代用咖啡、卷心菜和絕望混合而成的酸腐氣味。
柏林,這座象征著德士蘭力量與秩序的宏偉城市,正從內部被饑餓和疑慮緩慢蠶食。
……
蒂爾加滕區,一個潮濕的清晨。
安娜·韋伯夫人裹緊了打滿補丁的舊圍巾,天未亮就已在街區分配點外排起了長隊。
她的手裡緊緊攥著幾張薄薄的食品配給券,這是她一家四口未來一周的全部希望。
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人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麻木。竊竊私語聲在人群中流傳。
“聽說了嗎?漢堡那邊因為土豆的問題鬨起來了……”
“又是蘿卜……除了蘿卜就沒有彆的了嗎?”
“我丈夫來信說,前線的麵包裡摻了鋸末……”
“東線的糧食呢?報紙上說我們拿到了整個烏克蘭!”
“誰知道呢?也許都在運往前線的路上,或者……進了某些人的倉庫。”
……
一個穿著略顯體麵但麵色菜色的男人壓低聲音對同伴說:
“我有個表親在外交部,他說……炎國人又在呼籲停火和談了,還給我們運來了糧食,但都被最高統帥部拒絕了,說那是‘勝利者的恥辱’。”
“和談?隻要能結束這該死的戰爭,讓我吃上真正的黃油,有什麼不好?”
他身旁一個老婦人嘟囔著,立刻引來周圍幾人警惕又帶著同感的複雜目光。
終於輪到安娜了。
店員麵無表情地遞給她一小塊黑乎乎、質地粗糙的麵包,幾根萎縮的胡蘿卜,一小撮代用咖啡粉,以及一塊像是用鋸末和少量肉末壓製的“肉腸”。這就是一切。
“隻有這些了嗎?”
安娜忍不住問,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就這些。下一個!”
店員不耐煩地揮揮手。
安娜抱著那點可憐的物資,感覺不到一絲重量,隻有心如死灰的沉重。
她的小兒子正在生病,醫生說要補充營養,可營養在哪裡?
……
波茨坦廣場附近,一家被征用的醫院
傷兵們擠滿了走廊和臨時搭建的棚屋。
消毒水的味道掩蓋不住傷口腐爛的惡臭和痛苦的呻吟。
年輕的漢斯·穆勒下士失去了一條腿,他躺在硬板床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他曾是狂熱的愛國青年,堅信皇帝和祖國,並在凡爾登的地獄裡堅守了三個月。
但現在,信念和身體一同殘破了。
“為什麼?”
他喃喃地問旁邊病床的老兵。
“我們還在打什麼?為了更多像我們一樣的人躺在這裡嗎?”
老兵咳嗽著,吐出一口帶血的痰:
“為了……榮耀吧,小子。或者為了將軍們地圖上的又一條線。”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諷刺。
一個護士疲憊地走過,她的托盤裡隻有寥寥幾瓶藥品和簡陋的繃帶。
“嗎啡又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