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幫主!恭喜恭喜啊!”
“葉家主,家門有福,綿延悠遠啊!恭喜了!”
“葉老弟,不聲不響辦了大事,不愧是你,厲害啊!”
不同的稱呼,不同的言語,不同的笑臉,共同撐起了葉家今日喜氣洋洋,高朋滿座的氛圍。
葉文和親自站在門口迎賓,笑容滿麵,讓人看不出一點心頭的忐忑和緊張。
而於家的於宗固則在大廳正中坐著,與夏景昀、白雲邊等人談笑風生。
不斷有人進入大廳,但都識趣地在知客的引領下轉去了一旁屬於自己的位置。
偶爾有膽大的,本著混個臉熟搏一把的念頭,湊上去打個招呼,但若是沒能想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多半隻能徒增笑料。
而有資格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的人,自己心頭也是有數的,大多也都是熟人,有說有笑地加入了談話。
眾人言笑晏晏,傳出陣陣爽朗的歡笑聲,就仿佛這是個合家歡的宴會場,看不出一點水麵之下龍首州頂級勢力之間的暗流湧動。
“胡家二爺到!”
外麵一聲唱名,廳中眾人扭頭,不多時便瞧見一個中年男子春風滿麵地走了進來。
他當先朝著夏景昀行了一禮,半點不見害怕的,甚至帶著幾分趾高氣揚。
夏景昀頷首微笑,放你走了,你還敢回來,看來你是想學學你本家胡漢三啊。
而沒過多會兒,外麵又響起了另一聲唱名,“蕭家二爺到!”
夏景昀聞言麵上沒有任何變化,心頭卻是微微一動。
蕭家的大姐是先皇後,如今撐門麵的蕭鳳山是老三,老二蕭鳳麟如今就是個富貴閒人。
他原本以為蕭鳳山會派一個他自己的心腹手下之類的前來,沒想到居然派的他二哥。
雖然從地位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也給足了葉家尊重,但是,蕭鳳山這是怎麼想的?
難不成覺得這事兒不足為慮?
夏景昀悄然琢磨著,而走進來的蕭鳳麟,做派也的確很符合一個富貴閒人的風範,穿金戴玉,走進來先向夏景昀這個欽差行禮然後樂嗬嗬地朝著眾人拱手,感覺像是來視察產業的一樣。
隨著他的落座,夏景昀默默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人,除開那些不用太在意的普通官員,龍首州第二、第三梯隊的主要家族勢力的代表都來了,家主本人和家主代表大概就是對半開。
四大家族之中的另外三家,也都派出了極具分量的代表。
這些人,或許都不會是今日最直接的發難方。
就如同中京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一樣,他們通常都不會親自下場撕咬,而是各自放出豢養的獵犬凶獸,忠誠地執行他們的指令,然後在勝負的關鍵時刻,雲淡風輕地壓上自己那關鍵的籌碼。
夏景昀的目光望向一旁,就在緊挨著他們的地方,有幾排椅子,那兒坐著好些書生和大儒。
他們身上的儒衫夏景昀很熟悉,他們這個人群夏景昀也很熟悉。
這個人群中,有君子,有赤子,有熱血,有純真,但也有蠅營狗苟、爾虞我詐、臭不可聞
對有些人而言,他們的學識是他們經世濟民,治國安邦的倚仗;
對另一些人而言,那些聖賢教誨、堂皇道理則是他們為人前驅,追名逐利的利爪尖牙。
夏景昀淡淡地收回目光,且看他們會如何折騰這一場鬨劇吧。
人都到齊了,時間也來到了儀式之時。
葉文和也領著兒子葉鳴鳳走了出來,先和夏景昀無聲對視了一眼,夏景昀微微點頭,他便帶著兒子和於宗固一起走到了大廳正中,三人一起麵朝著眾人。
葉文和站在三人中間,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位!”
大廳之中漸漸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目光都望向他。
“犬子鳴鳳,自幼喜讀詩書,勤學不綴,經年亦有所得,今承蒙於家青眼,願收其入於家書院,成為於家文脈嫡傳,此乃犬子之大幸,亦是我葉家大事,能得諸位之賀,感激不儘!”
於宗固也接著道:“於家以文立族,以書傳家,亦有傳聖人教誨於四方之責。葉家有子,敏而好學,當嘉其行而壯其誌,故列入書院門牆,願其今後勤修學問,承繼先賢,弘文廣道!”
葉文和後撤一步,將地方讓給於宗固和兒子。
司儀便大聲喊道:“行拜師禮!”
葉文和跟於宗固的臉上都掛著從容的微笑,心頭卻充滿了緊張。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了,如果對方要阻止,現在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而世事往往就是這樣,怕什麼來什麼,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來了。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且慢!”
接著便是一個年輕人站起身來,朗聲道:“葉家家主說葉兄苦學不綴,一心向學,我怎麼聽說,葉兄日日流連花叢,從龍首州城到淮安郡城,再到這楚寧縣,到處都是他的相好呢?他一心所向的真的是學嗎?”
一陣鬨嚷,來自於那些還不知道內情的參與者。
他們麵露震驚,驚訝於怎麼有人敢在葉家這樣的場合撒野,更驚訝於他們選擇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質疑,不怕把葉家得罪死了嗎?
而坐在正中的這些真正的權貴,則是一臉玩味的笑容,似乎都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出。
但這還沒完,接著又有年輕書生站起身來,“在下亦有疑惑。於先生所言,這位葉公子敏而好學,故將其列入門牆,然這世間苦讀之人多也,這位葉公子有何著作,有何名篇,能夠讓於家直接繞過書院的考試,將其收下並且還列為嫡傳?”
有人開了頭,反對的聲音就像蓄謀已久般直接起來了,“於家收徒,為何不在於家書院之中收,而要不遠百裡來到這楚寧縣葉家之中?於家到底是看中了葉公子的才學,還是看中了葉家的權勢?竟做出這等自降身份之事?”
葉鳴鳳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自己就在家中的拜師,依舊會招來這麼多的非議。
他甚至認出了其中一個人,正是當年羞辱打擊他的眾人中的一個!
而對方,正拿一種挑釁的眼神看著他,目光之中仿佛在說【你這輩子都彆想】!
葉鳴鳳氣得身子微微顫抖,牙關緊咬,拳頭悄然在袖中握緊。
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兩年多了,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荒唐!”
就在這這時候,一個人,本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本著提前答應好的任務,站起身來,沉聲怒斥,“今日群賢畢至,共襄盛事,此間竟能聽見如此粗鄙之言,爾等是何居心!”
“你誰”那個領頭的年輕人不屑扭頭,但當他瞧清站起來的那個人的麵容時,他慫了。
這位,懟不動,也不敢懟。
“白白大人何出此言?”
白雲邊冷冷道:“你說這位葉公子最近流連花叢,不一心向學,誰告訴你這二者不可兼得的?若是不可兼得,風流才子這個美譽又是如何來的?在中京城有幾個才名遠揚的讀書人不是青樓座上賓啊?連中三元的夏大人,那更是逛青樓都不花錢的人,你能說他不是一心向學,不是才華出眾?你蓄意將這二者聯係起來,以圖中傷葉家公子,你是何居心?!”
白雲邊的喝問帶著今科二甲頭名的光環,讓那先前還趾高氣揚的年輕人囁嚅幾下,回不了話。
葉文和悄然鬆了口氣,葉鳴鳳的眼神充滿著感激,隻有夏景昀心頭暗罵:你大爺的,明明是你丫天天去逛青樓,偏偏把我拉出來當擋箭牌,要臉不要!
白雲邊的輸出還沒有停止,接著又指著另一個人,“還有你,質問葉公子有什麼本事能被於家看重,收為嫡傳,那人家能告訴你嗎?哪個大家大族,高官權貴沒一套自己的選人標準,識人之術,那都是人家的不傳之秘,憑啥跟你說啊?而且這是單獨收徒,又不是公開考試選拔,人看重哪頭,用得著告訴你嗎?當初德妃娘娘在泗水州省親,怎麼就慧眼識人,把當時還一無所有的夏大人認作了義弟呢?你不懂,你不懂就對了!等你懂了,你就是這樣的大人物了!”
白雲邊的輸出還沒有停止,接著又指著另一個人,“還有你,質問葉公子有什麼本事能被於家看重,收為嫡傳,那人家能告訴你嗎?哪個大家大族,高官權貴沒一套自己的選人標準,識人之術,那都是人家的不傳之秘,憑啥跟你說啊?而且這是單獨收徒,又不是公開考試選拔,人看重哪頭,用得著告訴你嗎?當初德妃娘娘在泗水州省親,怎麼就慧眼識人,把當時還一無所有的夏大人認作了義弟呢?你不懂,你不懂就對了!等你懂了,你就是這樣的大人物了!”
“還有你,說什麼於家主動來到葉家收徒,就是屈服於葉家的權勢,就是諂媚!你腦子怎麼長的?你是覺得當先生就要高高在上,就要趾高氣揚?再者說,於家身為大儒世家,葉家雖為一地豪強但在文脈之上卻遠遠不如,你覺得葉家公子拜入於家,是該誰高興,該誰慶賀?要是於家大張旗鼓地來辦這場拜師禮,那才是真的諂媚,真的丟人呢!”
白雲邊昂然而立,掃視一圈,看著那幾個低頭不敢與之對視的年輕人,冷哼一聲,“你們一個個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能說出這些粗淺言語,還要在這樣的場合貽笑大方,還不給本官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