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頭篤定,這人能乾出跟蹤自己的事,就能乾出半夜偷襲的事。
明月樓雲奴從高台滾落的頭顱,仿佛還在眼前滾動。
宋大頭突然意識到,春風樓似乎與明月樓沒什麼區彆,都是一樣的境遇。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記得春風樓裡的人,一口一個貴客。
哪裡是什麼貴客?分明是催命的閻羅。
宋大頭見侍衛不答,指著他鼻子道:“你到底要乾什麼?何秀呢?我娘呢?”
一旁跪著的侍女怒道:“大膽!竟敢和徐大人這樣說話!”
侍衛朝侍女晃了晃手指。
侍女們當即魚貫而出,侍衛好奇打量宋大頭,臉上滿是笑,眼裡卻是審視。
他說:“你騙了我。”
宋大頭看向不遠處桌子上裝飾用的梅瓶,腳步往那邊挪了挪。
“你不是何秀的孩子,自然也不是我的孩子。你的父親是一個不入流的讀書人,今年春天死在護城河裡。你為了埋葬你父親,把自己賣進了春風樓。我說的對嗎?”
不對!
她在春風樓,隻是想在春風樓。
她沒有把自己賣進春風樓,何秀不同意。何秀要她當個自由人,有個自由身。
宋大頭仰頭,一字一頓道:“何秀是我娘。”
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就是阿媽阿爸來了,就是阿媽的阿媽來了,何秀也是她的娘。
乾娘也是娘。
宋大頭篤定,阿媽不會不同意的。
侍衛湊近宋大頭,仔細打量。
“雖有幾分相像,但你不是我的孩子。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有很多。你不是。”
他捏了捏宋大頭的臉,擺出貓戲老鼠的姿態,慢悠悠道:“何秀要死了,她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選擇了。
“實話與你說,本官徐奢,根本不是什麼臨平縣尉的侍衛,本官是天子近衛。奉天子之命查探世子陳均與質子沈沉玉明月樓暴斃一事。
“此事牽扯甚廣,動搖國本,要死多少人,你是想象不到的。”
徐奢雙手用力捏住宋大頭的臉,笑著道:“你去過明月樓,與明月樓的人有接觸,見過那暹羅來的花魁雲娘。
“我也可以認為你是受何秀指使,與明月樓花魁串通,下毒謀殺陳均與沈沉玉。”
宋大頭睜大眼,她沒想到,這人能睜眼說瞎話到這種地步。
徐奢還是笑:“無人在意真相是什麼,本官說什麼,就是什麼。”
宋大頭眼前驟然閃過鄭屠戶掏空家財後,落寞轉身的背影。
如今她的境遇,與鄭屠戶沒什麼差彆。
可她沒有十年的家財,不知要如何買自己的命。
宋大頭梗著脖子道:“你殺我吧,事情與何秀沒關係。與春風樓沒關係。”
徐奢指著宋大頭笑得張狂,甚至笑出眼淚來。
何秀這樣笑的時候,宋大頭怕她背過氣。
徐奢這樣笑,宋大頭隻覺得驚懼。
終於,徐奢不笑了。
他按著宋大頭的肩膀,在宋大頭耳邊低聲道:“你隻要聽從我的安排,該活的人自然能活。”
宋大頭被徐奢推出門外,幾個侍衛打扮的人走到院子裡,一人提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人。
這些人進氣沒有出氣多,已是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