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奢俯身,在宋大頭耳畔道:“去看看認不認得這些人?可有遺漏?”
一隻手把宋大頭推出去。
她看到了王小六,那個給鄭屠戶做工,聽到吃的就乾勁滿滿的王小六。
王小六少了一隻眼,雙手沒了指甲,剩下的一隻眼裡滿是驚惶。
王小六身旁是幾個月前回老家的鄭屠戶,鄭屠戶沒了手腳,直接被侍衛豎著放在地上,能看到拄著地麵的腿骨。
還有個賣蒸羊肉的,沒了鼻子,口吐血沫,張著嘴似要言語,空洞洞的口腔裡滿是血。
不久前得了點心的小乞丐雙目空洞,跪趴在地上,遍體鱗傷,沒了耳朵。
平日裡,宋大頭偶爾會投喂的幾個乞丐,全都是這副模樣。
與宋大頭交好的兩個廚娘,被砍去烹調美食的雙手,割了嘴唇,露出兩排淤紫的牙齦,牙已經沒了。
看著這些人,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宋大頭腦中炸開,她短暫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庭院裡有一株桂花樹,桂花的芳香夾雜血腥味,在空氣中浮動。
氣味悠長,桂花香似有若無,血腥味如附骨之疽。
宋大頭身後,徐奢聲音帶笑:“本地衙門的手段不行,隻會砍人,哪裡能問出緣由?你看,這才是審問的正確方式。”
宋大頭明白了,徐奢是個瘋子!
一個實打實的瘋子!
“徐大人,我聽你安排。給他們一個痛快,可好?”
徐奢又笑了,掌心按在宋大頭腦袋上用力揉了揉。
“好啊。”他說,“你來動手,他們能不能痛快,就看你了。”
徐奢拍拍手,立刻有人為宋大頭送上一把刀,這是徐奢之前送給宋大頭的那把刀。
宋大頭握著刀,雙手顫抖。
她試圖抽出刀,沒能成功。她臂展不夠,力量不足,無法完美抽出一把長刀。
徐奢為她抽刀,沉重的刀鞘落地。
“去吧。何秀還在等著你。她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宋大頭雙手握著刀,往前走了一步,腦中回蕩著一個聲音。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的。
殺了他們,何秀生。不殺他們,何秀死。
是這樣嗎?
不,不該如此。
宋大頭緊緊握著手裡的刀,腦中那道聲音重複著同一句話。
不該如此。
鄭屠戶朝她揮了揮胳膊:“大頭,能殺雞殺鴨,就能殺豬殺羊。能殺豬殺羊,就能殺人。朝著心口捅,這裡最快。這世道就是這樣,死了比活著快活。我活不了了,你動手快些。”
宋大頭顫抖著手,看著杵在地上的鄭屠戶。
不對,不該如此。
最該死的,不是鄭屠戶。
“大頭,來。我怎麼教你的?記得嗎?王小六你來說!”
王小六顫道:“大夫說我是反脈,我的心不在左邊,我的心在右邊。大頭你彆弄錯了,我不想疼。”
廚娘掙脫侍衛的手,朝不遠處的假山撞去,一次不行,兩次。
如求神般虔誠,磕頭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