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大家眼裡,宋昭是個隻學會了下棋的榆木疙瘩。
在天子眼裡,宋昭是何貴妃身邊,一個隻知道吃,可以當貓狗逗弄的小宮女。
宋昭覺得,他們的眼神不太好。
她可不是隻會下棋。
她在廚娘那裡學會了做魚丸,在漁民那裡學會了釣魚,在鄭屠戶那裡學會了如何有效拆解牲畜,阿媽教她射箭,阿爸教她認字……
她學會了很多東西,隻不過這些都不是許大家期待的,都是天子不想看到的。
許大家走了,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
宋昭繼續往包袱裡裝東西,拿了好多銅板塞進去。旁人的金銀細軟是真正的金銀細軟,宋昭的金銀細軟,是沉甸甸的一堆銅板。
宮人月例時有時無,唯獨宋昭不一樣。宋昭每個月都有例銀。
她攢了很多錢。
宋昭又裝了餅子當乾糧,拿了一罐飴糖,找了水囊裝水。
收拾好東西的宋昭去找何秀,天子去上朝當擺件了,此刻何秀正躺在貴妃榻上發呆,長發落在地上,像一片溪水。
何秀現在很瘦,比五年前還要瘦,單薄的手腕壓在窗邊,手裡捏著一支乾枯的梅枝。
宋昭湊過去,在何秀耳邊道:“我們走吧。”
何秀側頭看她,了無生氣道:“往哪裡去?”
“哪裡都好。”
宋昭東西南北亂指一通:“哪裡都好,四方都是好地方,隻有這裡不是好地方。這裡吃人。臨平城吃人。”
宋昭眼睜睜看著許多人被吞噬乾淨,剝皮抽髓,落得一個屍骨無存。
五年前的臨平不是這樣的,五年前的臨平她雖然日子不好過,但有奔頭。
現在的臨平,隻有絕望。
何秀苦笑。
“又能往哪裡去呢?”
宋昭說:“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這裡。”
何秀剛要說話,外麵傳來震耳欲聾的號角聲。
何秀不知道這是什麼,宋昭知道,這種聲音她聽到過。這是敵人的聲音。
宋昭拉起何秀:“走吧,我們去其他地方。”
宋昭對這個王朝沒有歸屬感,她沒有那些士大夫的追求,沒有什麼為國捐軀的想法。她隻知道,隻有離開才能活命。
何秀剛站起來,天子就帶著人來了。
“愛妃,我們走,我們快走!”
天子形容狼狽,眼裡滿是倉皇,“快走,我們快走。”
城破,城中已經亂成一團。敵軍攻城之前,竟是沒有半分消息傳來。
宋昭覺得很奇怪,敵人衝過來,不該是早早就能在城牆上看到的嗎?
臨平城的城牆,又不是紙糊的,怎麼一下子就被衝破了?
沒有一點緩衝的嗎?
敵人南下用了五年,破臨平城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這對嗎?
就算是回家開門,也沒這麼快吧?
宋昭覺得不對,又裝了一大包吃食。
天氣熱,衣服可以不帶上,吃食不能沒有,還要有水!
宋昭忙得腳不沾地,她這輩子都沒跑得這麼快。
帶上吃食,帶上水,還要一雙合腳的鞋子!
宋昭往何秀手裡塞包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