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逃命強行帶上她,這位天子極為慷慨的將她與宋昭帶的乾糧分給其他人。
要逃,必須要逃!
何秀試圖讓宋昭離開,讓宋昭單獨走。
她成功了。
事後她才發現,天子的目的就是讓宋昭當誘餌,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可笑,實在可笑。
何秀發覺終究是自己害了宋昭,宋昭要走,其實什麼時候都可以走。是她,拖累了宋昭。
何秀期盼宋昭能活下來,
她願意用自己這條命,換宋昭平安。
……
宋昭沒有死。
宋昭殺人了,殺死了那位總是攻訐她的鄭大人,卻沒有殺掛在樹上的天子。
何秀真的很擔心,很害怕,她怕天子不死,早晚是個禍患。
她第一次看到宋昭殺人,但她不害怕。
宋昭能殺雞殺魚殺羊,殺個壞透了的鄭大人怎麼了?
再殺個天子怎麼了?
弑君?
不,這不叫弑君。這叫防患於未然!
何秀第一次向宋昭提出要求,她覺得天子必須死。
宋昭射了天子一箭,小姑娘說——這叫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
天子死了,何秀感到雀躍。
宋昭的手因為拉弓破了皮,何秀心很痛。
天子真是個壞東西。
等離開了臨平,何秀才知這天下如何廣闊。風雨很大,船很快,何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不想死了,她要活著,她要好好活著。
何秀發覺,自己也可以很自由。
離開臨平後的日子,是何秀過得最痛快的日子。
宋昭算賬算不清楚,離開臨平好幾年,都沒發現支出與收入很不對等。
宋昭完全沒發現,何秀離開臨平時,帶了好多好多金銀細軟,比宋昭以為的要多得多。
宋昭隻是一味的捕魚,曬魚乾,賣魚,買來糧食。
還是那個四處撲騰翅膀的小麻雀。
何秀知道,這隻小麻雀也有尖嘴利爪,能撕開敵人的胸膛。她的小麻雀很厲害的,才不是什麼沒有用的東西。
船隻出海的那天,何秀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掛在樹上,那棵樹和掛著天子的樹一模一樣。
夢裡沒有宋昭,沒有宋大頭。
沒有那個到處跑來跑去,對各種小吃如數家珍、會殺雞殺鴨殺鵪鶉、會磨剪子戧菜刀、會敲文官悶棍、會做魚羊肉丸子、會殺徐奢、會殺天子的宋昭。
昭,光明也。
這一縷光,照在了她身上。
徐奢身上流著異族的血,次次送她入深淵。
宋昭身上流淌著異族人的血,以格格不入的姿態,把她從深淵裡拉出來。
宋昭做到了禮法意義上的‘殺父弑君’。
何秀翻遍所有史籍,不曾見到第二個有這般成就的人。
有人送她入深淵,有人拉她出藩籬。
何秀知道,往後能殺死她的,隻有時間與疾病,還有波濤洶湧的大海,以及海上的敵人。
……
何秀放下筆,收起手劄,看向窗外。
甲板上宋昭正在打滾。
“我要吃那個奇怪的水汪汪,梗啾啾,太陽一曬就沒有的東西!我要吃!我要吃!”
翠玉在一旁低聲勸解:“還不清楚那個奇怪東西有沒有毒,讓俘虜先吃。”
現如今,船上有很多俘虜。
老實的俘虜會變成船工,不老實的俘虜負責試毒。
海裡撈到的奇怪東西,俘虜先吃。
宋昭跑去牢房外麵,蹲守剛吃了海蜇頭的俘虜。
“你到底死不死?能不能快一點,要到飯點了。不要影響大家吃飯。你這樣真的很不好。”
海盜頭子:“……”
早知道他當初就該直接死了!
他現在老實點,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