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大人教他繡的。"徐寧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那時候我哥連針都拿不穩,主簿大人就握著他的手,一針一線地教。"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遠處傳來銅鈴聲,一隊身著靛藍服飾的南瘴人正往城中心走去。郭孝儒突然注意到,他們每個人腰間都掛著一塊小小的木牌。
"那是主簿大人發給他們的身份牌。"徐寧順著他的目光解釋,"兩年前那場變故後..."她的話戛然而止,轉身推開窗戶。
晨風裹挾著潮濕的草木氣息湧入房間。郭孝儒這才看清,竹樓正對著一條石板小路,路邊立著一座已經坍塌的小院。殘垣斷壁上爬滿藤蔓,唯有門楣上那塊斑駁的匾額還能辨認出明德堂三個字。
"那是主簿大人的私塾。"徐寧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哥是最後一個學生。"
郭孝儒想起徐榮偶爾流露出的文采,那些信手拈來的典故,原來都源於此,他還想過溫北君隻是一介武人,又怎麼會教出衛子歇和徐榮這兩個學生。他掙紮著撐起身子,傷口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卻還是固執地望向那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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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帶我去看看嗎?"
徐寧沉默片刻,突然從藥箱裡抽出一卷竹簡:"先把這個看了。"
竹簡展開,是工整的楷書抄錄的《南瘴誌》片段。郭孝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行:"隆武十九年冬,瘴醫徐氏舉族遷離,唯留幼女..."
"這是?"
"我父母離開前的記錄。"徐寧的指甲無意識地刮擦著竹簡邊緣,"他們跟著商隊北上,把我留給了主簿大人。"她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因為我哥不肯走。"
郭孝儒想起徐榮說過,他是在七年前離開南瘴去到大梁求學。那麼之前...
"主簿大人收留了我們。"徐寧指向窗外一處較高的山坡,"他在那裡建了座觀星台,每晚都教我哥認星象。"她的聲音突然哽咽,"直到那天晚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劉棠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左臂還纏著繃帶,臉上卻帶著掩不住的興奮:"孝儒!你猜我們發現什麼了?"
她不由分說地拽起郭孝儒,動作之大扯得他傷口生疼。徐寧剛要阻攔,劉棠已經把一個布包拍在桌上,裡麵是一本潮濕的冊子,封麵上"明德筆記"四個字已經褪色。
"在廢墟裡找到的!"劉棠的眼睛亮得驚人,"是主簿大人的日記!"
郭孝儒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隆武十八年年三月的記錄中,夾著一片乾枯的海棠花瓣,下麵是一行清雋的小字:
"榮今日習得《滕王閣序》,可誦全文矣。"
往後翻去,幾乎每頁都有關於徐榮的記載。那個笨拙卻執著的少年形象躍然紙上:他熬夜苦讀的樣子,他第一次完整繡出一朵青蓮的喜悅,他在觀星台上認全二十八宿的興奮...
直到隆武十九年春天的某一頁,字跡突然變得潦草:
"榮執意北上,吾心甚憂。然溫將軍信重,或是一條生路。今夜觀星,紫微暗淡,恐非吉兆..."
再往後翻,卻是一片空白。
"後麵被人撕掉了。"劉棠湊過來,發絲掃過郭孝儒的臉頰,"但我們在夾層裡找到這個。"
她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張對折的紙條。展開後,上麵是截然不同的筆跡,力透紙背:
"南瘴非久留之地,速離。——徐榮"
郭孝儒的手指微微發抖。這是徐榮的字跡,卻比現在稚嫩許多。紙條背麵還沾著一點暗紅色的痕跡,像是乾涸的血。
"主簿大人後來..."他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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