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霽的清晨,梅林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衛子歇踏著新雪來到無字碑前,發現碑前已經擺上了一壺新酒。酒壺旁落著幾片梅瓣,雪地上留著淺淺的腳印——是司馬南來過了。
"將軍。"親兵匆匆趕來,"齊國使團今早啟程了。司馬公子留下這個,說要交給您。"
衛子歇接過錦囊,裡麵是一枚青銅鑰匙和一張字條:"天策府藏書閣,第三十六架。"
他的手微微發抖。天策府藏書閣是溫北君畢生心血所在,第三十六架更是珍藏著他親手批注的兵書戰策。這把鑰匙,是先生留給他的最後一份禮物。
"備馬。"衛子歇攥緊鑰匙,"回城。"
天策府的朱漆大門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衛子歇站在藏書閣前,青銅鑰匙在掌心沁出薄汗。鎖芯轉動時發出"哢嗒"輕響,仿佛有人在耳邊歎息。
閣門緩緩開啟,陽光透過窗欞,照亮了滿室書香。第三十六架前,擺著一張紫檀木案,案上攤開著一冊《六韜》。衛子歇走近細看,書頁邊密密麻麻的批注中,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子歇: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
然民生更重。
北君"
紙條下方壓著一幅輿圖,圖上河毓關外被朱筆畫了個圈,旁邊批著"榷場當設於此"六個小字。衛子歇這才明白,原來互市之策,先生早在三年前就已謀劃妥當。
"將軍!"親兵慌慌張張跑來,"邊關急報!"
衛子歇收起輿圖:"何事?"
"齊國...齊國突然增兵河毓關!"
衛子歇冷笑:"果然如此。"他大步走向兵器架,取下溫北君生前所用的琵琶淚,這把寶刀在吳懷手中輾轉許久,少年最終仍是將這把刀還給了衛子歇,溫北君死後,在如今的魏國宗師稀缺,離宗師隻有一步之遙的衛子歇接過了琵琶淚。"傳令三軍,即刻開拔!"
馬蹄踏碎殘雪,衛子歇率軍趕到河毓關時,隻見關外黑壓壓的齊軍已經列陣。為首的正是司馬南,一襲白衣在雪地裡格外醒目。
"司馬公子!"衛子歇勒馬陣前,"這就是齊國的誠意?"
司馬南拍馬上前:"衛將軍誤會了。"他指向關外新搭建的營帳,"這些是護送商隊的衛兵,按約駐紮在三裡之外。"
衛子歇眯起眼睛:"那這些呢?"他劍指遠處山坳中若隱若現的旌旗。
司馬南突然笑了:"將軍請看。"他抬手一揮,山坳中衝出數百騎兵,打的竟是魏國旗號。
"這是..."
"溫將軍舊部。"司馬南壓低聲音,"三年前潛伏在齊境的死士,今日終於可以回家了。"
衛子歇如遭雷擊。他這才明白,原來先生布下的棋局,遠比他想象的更為深遠。那些所謂的"叛將",竟是先生埋下的暗棋。
"先生他..."衛子歇聲音哽咽。
"溫將軍常說,用兵如用藥。"司馬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他留給您的最後一封信。"
信紙已經泛黃,上麵的字跡卻依然清晰:
"子歇: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潛伏齊境的將士們應該已經歸國。
善待他們,他們都是魏國的忠魂。
榷場之事,司馬南可托。
北君"
衛子歇望向那些風塵仆仆的將士,他們大多已生華發,眼中卻依然閃著堅毅的光。這些都是當年追隨溫北君出生入死的老兵,為了魏國,甘願隱姓埋名三載有餘。
"開城門!"衛子歇高聲喝道,"迎將士們回家!"
當夜,河毓關內燈火通明。衛子歇在關城設宴,為歸來的將士們接風洗塵。酒過三巡,一位白發老將踉蹌著上前:
"衛將軍,溫將軍他...臨走前可還安好?"
衛子歇喉頭發緊:"先生...走得很平靜。"
老將突然老淚縱橫:"那就好...那就好..."他從貼身的衣袋裡取出個布包,"這是溫將軍當年交給我的,說是有朝一日...要送回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