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段玲瓏的中年女人扭著腰肢,帶著一陣香風快步迎出,臉上的笑容擠出了褶子。
“哎喲,趙公子!您可有日子沒登門了,真是想死吳姐了!”
“吳姐,風韻不減當年啊。”趙瑞龍輕車熟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側過身,將身後的祁同偉鄭重地讓了出來。
“這位,是我祁哥。給我招待好了!酒,必須是最好的,明白嗎?”
“那必須的!祁哥您裡邊請!”吳姐的目光在祁同偉身上一掃,眼神一凜,笑容隨即真誠了幾分。走進金碧輝煌、處處透著奢靡的大堂,祁同偉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香水和酒精混合的甜膩味道。他拉了趙瑞龍一把,聲音壓得很低。
“瑞龍,我現在的身份是檢察官,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影響不好。”
趙瑞龍嘿嘿一笑,身體湊過來,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祁哥,放心,這兒乾淨得很,都是自己人。”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鄭重。“再說了,我爸這幾天去外地開會,動身前特意交代過,讓我務必先替他,好好招待你。”
祁同偉心頭微微一凜。趙立春。京州市市委書記,省委常委,副省長。
那個“常委”的頭銜,讓這句“好好招待”的分量,重如泰山。
包廂厚重的門被推開,煙酒混雜的燥熱氣息撲麵而至。裡麵早已是人聲鼎沸,煙霧繚繞。
沙發上坐著的,還是上次那幫紈絝子弟,劉生等人赫然在列。
然而,與上次截然不同的是——當祁同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瞬間,整個包廂那震耳欲聾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詭異地安靜了一秒。
緊接著,眾人齊刷刷地起身,動作像是被無形之手牽引。他們臉上堆滿了討好,甚至帶著幾分壓抑的緊張。
“祁哥來了!”
“快快快,祁哥,主座!主座給您留著呢!”
一個公子哥眼疾手快,親自上前拉開正中央主位的椅子,那副謙卑的姿態,比門口的服務生還要專業。
所有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死死鎖定在祁同偉身上。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好奇與極度熱切的複雜眼神。
和上次那種帶著審視和玩味的打量,判若雲泥。
祁同偉被眾人簇擁著坐下,心中跟明鏡似的。他知道,這些人敬的不是他祁同偉。
而是他屁股底下這個,省檢察院反貪處副處長的位子。一個能決定他們,甚至他們父輩命運的位子。
“祁哥,您這可真是不聲不響,一鳴驚人啊!全省最年輕的正處級乾部,還是反貪處的副處長!手握生殺大權的實權部門!真是我們這些人的榜樣!”
一個家夥端著酒杯,滿臉都是毫不掩飾的崇拜。
“沒錯沒錯!以後在京州這地界上,我們可都得仰仗祁哥了!誰要是不長眼惹了我們,祁哥您一句話的事兒!”
吹捧之聲不絕於耳,一杯杯價格不菲的洋酒被恭敬地遞到他麵前。他們看祁同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耀眼,前途無量。
祁同偉隻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偶爾端起酒杯抿一口,並不多言,姿態從容得不像個年輕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趙瑞龍摟著祁同偉的肩膀,帶著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忽然大著舌頭說道。
“祁哥……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他聲音不算大,但在這喧鬨的包廂裡,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炸雷,讓所有嘈雜瞬間消失。
周圍霎時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連心臟的跳動聲都清晰可聞。
趙瑞龍醉眼惺忪地環視一圈,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爸……欠你一個大人情。”
話音落下。整個包廂,死寂。一個紈絝手裡的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卻渾然不覺。
另一個剛點燃的雪茄從指間滑落,燙在了昂貴的西褲上,他也毫無反應。
趙省長,趙書記……欠一個人情?在場的所有人,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們原以為,祁同偉隻是搭上了趙家這條線,是個前途無量的潛力股。
卻做夢都沒想到,他的能量,已經大到能讓一位市委書記、省委常委級彆的巨頭,“欠”他一個人情!
這是什麼概念?這已經不是潛力股了。這是已經兌現了部分價值,並且擁有無限增值空間的超級績優股!
一瞬間,所有人看向祁同偉的眼神,徹底變了。那裡麵不再是單純的巴結與討好,而是摻雜了濃鬱的敬畏,甚至深藏骨髓的…恐懼。
祁同偉及時地輕咳一聲,伸手無奈地推了推賴在他身上的趙瑞龍。
他環視全場,看著那一張張驚駭到扭曲的臉,語氣平淡地開口。
“他醉了,說的都是胡話。”
“就是幫了瑞龍一個小忙,當不得趙書記一句客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