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如海,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賺的,是每一個商家的流水,是整個時代的趨勢。”
整個包廂,鴉雀無聲。
再也沒有人敢質疑。
他們或許依舊聽不懂,但能感覺到那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是一種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令人靈魂為之顫栗的恐怖格局!
而趙瑞龍,更是渾身一震,一股電流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第一次發自內心感到一絲敬畏。
然而,在這片對未來商業帝國的茫然和不屑中,卻有一個人心思,早已飄到彆處。
劉生。
他端著酒杯,狀若無意地挪到趙瑞龍身邊。
比起祁同偉那套虛無縹緲的“電子商務”,他顯然對剛才趙瑞龍無心提及的防洪堤塌方事件,更感興趣。
“瑞龍。”劉生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熟稔,“你剛說那個防洪堤的案子,現在到底查到哪一步了?真是豆腐渣工程?”
趙瑞龍臉上的醉意瞬間收斂幾分,他抬起眼皮,淡淡瞥了劉生一眼。
那眼神,讓劉生心裡咯噔一下。
“不知道,不清楚,彆問我。”趙瑞龍一連三句,語氣疏離,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被不軟不硬地頂了回來,劉生臉上肌肉抽動,眼神閃過屈辱和惱怒。
曾幾何時,趙瑞龍不過是他身後的小老弟。可現在,風水輪流轉,人家連話都懶得跟他多說。
劉生瞬間將目標鎖定祁同偉。他臉上的惱怒在零點一秒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扭曲的熱情。
他親自拿起桌上茅台,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給祁同偉麵前的空杯滿上。
“祁哥,祁哥!我敬您一杯!”
“您現在可是省檢察院反貪處的領導,咱們漢東的天網!這案子繞來繞去,最後肯定得歸您管。以後小弟要是有什麼不懂的,還得跟您多請教,您可得提攜提攜我啊!”
這一番姿態,放得實在太低了!包廂裡其他人瞬間品出不對味。
劉副省長的公子,對祁同偉用“諂媚”形容都毫不為過!
這比剛才趙瑞龍那句醉醺醺的“祁哥”帶來的衝擊,要大上十倍!
那意味著,在劉生的世界裡,祁同偉這個反貪處副處長的實際分量,已經到了需要他放下頂級衙內所有尊嚴,主動匍匐結交的地步!
一時間,落在祁同偉身上的視線,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敬畏,那麼現在,是帶著刺骨寒意的……忌憚!
祁同偉眼簾微垂,任由劉生將琥珀色酒液注滿自己的杯子。
酒是好酒,但倒酒的人,心卻亂了。
祁同偉甚至能看到,劉生握著酒瓶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為什麼這麼緊張?一個省長之子,對自己這個反貪處副處長,為何要表現出近乎討好的姿態?
再聯係他剛才對防洪堤事件的過度關心……一個冰冷的答案在他心頭浮現。
這家夥,不是屁股不乾淨那麼簡單。恐怕,他的手,就泡在那混著泥沙和人命的臟水裡!
他這番拙劣表演,並非燒香拜佛,反倒像在曠野夜色中點燃火把,清晰標記出獵物所在。
祁同偉麵上依舊淡然,心裡卻已將“劉生”和“防洪堤工程”這兩個詞,重重圈聯。
此行不虛。這送上門的線索,比任何情報都更精準。
打掉劉生這條小魚,他身後盤根錯錯的關係網,是不是就會被牽扯出來?
而那條一直隱藏在漢東水麵下的巨鱷,又是否會因此,露出一絲蹤跡?
……
酒局在後半夜散場。眾人簇擁著祁同偉和趙瑞龍走出ktv,門口涼風吹散些許酒氣。
等車的間隙,趙瑞龍快走幾步,與祁同偉並肩而立。
他點了根煙,壓低嗓音,話語聽似隱蔽:“祁哥,當弟弟的多句嘴,那個防洪堤的事……水深不見底,牽扯之廣,遠超你想象。”
“你剛到檢察院,又是反貪處這種要害部門,聚光燈都照著呢。有些渾水,能不趟,還是彆趟,免得濕了鞋,惹一身腥。”
祁同偉腳步微頓。他聽得出,這話背後是趙立春的意圖。這已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趙家真心護他,不願他深陷這致命泥潭。
一邊是趙家的善意回護。一邊是鐘書記的親自交辦。
退一步,或許能安穩一時,但終究會失去鐘書記的信任,失去晉升之階。
進一步,則是萬丈深淵,卻也可能是通往權力之巔的唯一路徑!
他眼中沒有猶豫,隻有冰冷決然。
勝天半子,早已無路可退!
既然暴風雨注定要來,那就由我,來親手掀起這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