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沒有理會他們,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
他徑直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卷宗,隨意地翻了兩頁。
他動作很輕,很慢,紙張翻動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黃勇,外號黃毛。”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根鋼針,精準地紮進黃毛的耳膜。
“父親,黃建國,馬桔鎮水泥廠退休門衛,每月退休金六百五。”
“母親,張桂芬,慢性阻塞性肺病,每月光是吃藥,就要一千多。”
“你搞了個小運輸公司,掛在萬峰檜名下,每個月偷偷給你家裡打兩千塊錢。”
“對嗎?”
黃毛猛地抬起頭,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劇烈收縮,像是大白天見了鬼!
這些事……這些連他老婆都未必全清楚的事……
這個男人,怎麼會知道?!
祁同偉依舊沒有看他,目光落在卷宗上,仿佛隻是在念一段枯燥的報告。
“劉偉,外號刀疤臉。”
他的目光轉向另一個人。
“你臉上的疤,十六歲那年,在縣城跟人搶地盤,被一個人拿啤酒瓶劃的。”
“你老婆剛生了兒子,才四個月大。”
他頓了頓,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取名叫劉念,思念的念。”
“你……”
刀疤臉渾身猛地一顫,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這個男人麵前。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軟肋,都被對方雲淡風輕地握在手中。
祁同偉終於合上了卷宗,動作不帶一絲煙火氣。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落在這兩個人身上。
那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威壓,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像冬日裡封凍的湖麵。
“萬峰檜,完了。”
“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但他倒台之前,總要找兩個墊背的。破壞國家重要氣象設備,數額巨大,情節嚴重,十年起步,你們自己去查法條。”
“你們的家人,一個等著錢救命,一個等著爹回家。”
他的聲音,像是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一字一句,刮著他們的骨頭。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誰先說,誰就是汙點證人。”
“誰閉嘴,誰就替萬峰檜,把這十年的牢,坐、穿。”
說完,祁同偉甚至不屑於等待他們的答案,轉身就朝外走去。
那背影,在兩人眼中,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能隨意拿捏他們命運的魔神。
“我說!”
“我說!祁檢!我全說!”
兩個聲音幾乎在同一瞬間,帶著哭腔,爭先恐後地撕裂了審訊室的寂靜。
門口,祁同偉腳步微頓,頭也未回。
“陳鵬,分開審。”
“是!”
觀察室的門在身後關上,徹底隔絕了那崩潰的哭喊與懺悔。
……
審訊室內,燈光慘白。
陳鵬將幾張照片甩在桌上,照片裡是被砸成一堆廢鐵的氣象設備和監控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