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裡再無溫度。
“認識嗎?”
黃毛和刀疤臉早已沒了任何僥幸,臉色比死了爹還難看。
“認識,警官,我們……我們都交代了。”
陳鵬冷笑一聲,拿起一份口供記錄,指節“篤篤篤”地敲著桌麵。
“萬峰檜,男,三十四歲。”
“他交代,是他指使你們,於七個月十二號,前往馬桔鎮,破壞國家氣象監測設備和監控設備。”
黃毛連忙點頭如搗蒜:“是是是,警官,就是他!我們都認,我們錯了!但是我們隻是砸了氣象設備沒有監控設備啊。”
刀疤臉也搶著說:“警官,這事兒真是萬哥讓我們乾的!他給了我們一人兩千塊錢!”
“他說,那是……是什麼公司的破玩意兒,擋了他發財的路,讓我們去給它‘挪挪窩’!”
“挪窩?”陳鵬的語調陡然上揚,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你們管用鐵棍砸個稀巴爛,叫挪窩?”
“我們……我們也沒想到那東西那麼脆啊!”黃毛哭喪著臉,就差跪下了,“再說了,萬哥是王總的人,王總發了話,他的話我們哪敢不聽啊!”
“王總”兩個字一出口。
觀察室內,祁同偉端著茶杯的手,指腹在溫熱的杯壁上,極有韻律地輕輕摩挲著。
餌,終於露出了後麵的鉤子。
審訊室內,陳鵬立刻跟進,聲色俱厲:
“哪個王總?!”
“還能是哪個王總!”小刀疤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一般。
“王強!強哥唄!”
“萬哥親口跟我們說的,這條國道上的生意,全都是強哥罩著的!”
“他還說,那段路邪門,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天兩頭起大霧,他手底下那些拉貨的大車都不敢跑,嚴重影響生意。”
“所以,就讓我們去把那個……那個設備給砸了,他說隻要那玩意兒沒了,霧就散了,車跑得快了,強哥才能賺大錢!”
“胡說八道!”陳鵬一掌拍在桌上,發出砰然巨響,“砸一個氣象設備,霧就沒了?你們當自己是玉皇大帝,還是雷公電母?你們就沒留意你們砸的是監控設備?”
“我們哪兒懂這個啊!”黃毛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要崩潰了,“萬哥就是這麼跟我們說的!他還說,這叫……這叫什麼來著……”
他拚命撓著頭,努力回想。
“哦,想起來了!”
“他說,這叫‘物理屏蔽’!”
觀察室內,一片死寂。
“物理屏蔽”四個字,如同一聲荒誕到極致的號角,吹散了籠罩在案件上空的最後一片迷霧。
陳冰冰握著筆的手,驟然收緊。
她沒笑,一點都笑不出來。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她渾身冰涼。
她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寸寸泛白,那支跟隨她多年的英雄鋼筆,在她指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咯吱——
“筆是好筆。”
一個平靜到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祁同偉的目光仍鎖定著單向玻璃,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波瀾。
“彆讓它斷在兩個蠢貨手裡。”
“不值當。”
陳冰冰渾身劇烈一震,手指猛地鬆開。
她隻覺得胸口那團鬱結的怒火,被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瞬間澆滅,取而代之的,是比窗外冬夜更深沉的冰冷。
她看著筆記本上剛剛記下的“王強”兩個字,第一次感到,筆尖有千斤之重。
這案子,早已不是簡單的破壞公物。
它像一根藤蔓,死死纏繞著王強。
甚至……指向王強背後那張看不見的、足以在金山一手遮天的巨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