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縣看守所的審訊室裡,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像一塊濕透的海綿擰不出半點光亮。
被連夜從呂州押回來的五個貨車司機,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
他們都是些常年跑運輸的老油條,本以為被抓也就是罰款扣車,走個流程而已。
可當他們發現自己身處金山縣而非呂州市,並且對麵坐著的是一臉煞氣的刑警隊長陳鵬時,心裡那點僥幸瞬間灰飛煙滅。
“姓名,年齡,駕照號。”陳鵬的問話簡潔明了,不帶感情。
一個司機壯著膽子說道:“警官,不就是超載嗎?我們認罰,沒必要搞這麼大陣仗吧?我們就是掙個辛苦錢……”
“辛苦錢?”陳鵬冷笑一聲,將一遝照片摔在桌上。照片上,是g108國道上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坑洞,龜裂的路麵,還有幾張車禍現場的慘烈圖片。
“你們掙的辛苦錢,是建立在彆人的血淚上的!這些路,修起來要花多少錢?這些事故,毀了多少個家庭?你們想過嗎?”
司機們頓時啞口無言。
陳鵬並不跟他們廢話,直接切入正題:“你們的貨,從哪裡裝的?要送到哪裡去?誰讓你們躲開g108主路,走那條小路的?”
司機們麵麵相覷,都選擇了沉默。他們知道,罰款是小事,出賣老板可是大事,以後還想不想在這行混了?
“不說是吧?”陳鵬也不著急,從旁邊拿過一份文件,慢悠悠地念道,“根據最新的司法解釋,駕駛嚴重超載的貨運機動車,將以危險駕駛罪論處。你們這幾輛車,超載都100以上,屬於情節特彆惡劣。量刑,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如果造成了嚴重後果,比如引發重大交通事故,或者嚴重損毀公共設施,那就要數罪並罰了。”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每個人的臉。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你們走的這條縣道,前天剛有村民舉報,說路麵被不明重車壓壞了,村委會已經報了案。這筆維修費,少說也得幾十萬。你們說,這算不算嚴重損毀公共設施?”
“還有,你們的車隊,涉嫌長期、有組織地進行違法運輸,擾亂市場秩序,這已經夠得上非法經營罪的邊了。如果再查出你們偷稅漏稅……各位師傅,你們自己算算,這得在裡麵待多少年?”
陳鵬每說一句,司機們的臉色就白一分。他們隻是開車的,哪裡懂這麼多彎彎繞繞的法律條文。
在他們樸素的認知裡,超載就是罰款,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可現在聽陳鵬這麼一說,這事兒的性質徹底扭轉,從一個違章行為,變成了刑事犯罪。
一個心理防線較弱的年輕司機,當場就扛不住了,聲音顫抖著開了口。
“警官,我說,我全說!這不關我們的事啊,都是老板讓乾的!”
一旦有人開口,防線便瞬間崩塌。半天時間,五份詳細的口供就擺在了陳鵬的辦公桌上。
貨物來源直指王強名下的一個物流中轉倉庫,送貨地點則是呂州周邊幾個和王強有密切關係的工廠。
口供裡還詳細描述了他們如何通過專門的電報暗語接收指令,如何規避檢查,甚至連車隊裡負責望風和打點關係的人都供了出來。
這份口供,就像一張精準的地圖,將王強非法運輸網絡的冰山一角,清晰勾勒出來。
消息傳到祁同偉那裡,他隻是平靜地回了兩個字:“很好。”
與此同時,幾輛卡車被扣、司機被金山縣警方帶走的消息,像一陣疾風,迅速在呂州的地下世界裡傳開。
王強栽了,雖然隻是個小跟頭,但這在許多人看來,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信號。
在呂州,王強的車隊橫行霸道不是一天兩天了,路政、交警都跟睜眼瞎一樣,今天怎麼突然就折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金山縣警察手裡?
更耐人尋味的是,呂州方麵對此事的反應是——毫無反應。交警隊說,這事發生在金山縣界內,歸金山管,他們不便插手。
路政說,他們隻負責路,不負責抓人。一時間,各方都撇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