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是手握尚方寶劍，前來斬妖除魔的天選之人。
結果呢？
結果人家鐘書記早就把棋盤的邊界、棋子的作用，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還耐著性子，陪著自己這個所謂的“主角”，不厭其煩地演了這麼一出匡扶正義的大戲。
自己剛才那番義正辭嚴，那股初生牛犢的凜然之氣……
此刻在腦中一遍遍回放，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自己臉上。
天大的笑話！
無邊的羞恥與難堪，讓他感覺身上的西裝都變得滾燙，幾乎要將皮膚灼傷。
沙瑞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垂下眼簾，再也不敢去看鐘正國的眼睛。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所有的鋒芒都已消散。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要證明他的清白，程序上……很難。”
鐘正國再次搖頭。
看來，這層窗戶紙，捅得還不夠透。
他隻能再添一把火。
“下一步該怎麼走，你與其在這裡糾結一個根本走不通的程序……”
鐘正國的聲音變得意味深長，目光仿佛穿透了沙瑞金的迷茫，直抵問題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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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去問問。”
“問問那個，派你來的人。”
沙瑞金徹底愣住了。
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對啊！
我在這裡鑽什麼牛角尖？
我在這裡跟鐘書記較什麼勁？
這盤棋的棋手是誰，我為什麼不直接去問棋手本人？！
一瞬間，所有想不通的環節，所有不合邏輯的細節，全部串聯！
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來唱主角的。
自己，隻是一個被推到台前的……幌子！
鐘正國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火候還差最後一點。
不把這個年輕人的世界觀徹底敲碎，再重新黏合，他就會成為棋盤上最不穩定的那個變數。
到那時，彆說當幌子，恐怕第一個被清出局的，就是他自己。
念及此，鐘正國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憐憫，也夾雜著一種敲定事實的終結感。
“你之所以會在這裡糾結，是因為你還沒看清楚，你要動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
“就在今天早上，漢東省委召開了常委會。”
一句話，讓沙瑞金的身體猛地一顫，僵硬地抬起了頭。
鐘正國沒有看他，隻是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
“會議上，有一個關於祁同偉同誌的臨時動議。”
“政法委書記，梁群峰。”
鐘正國每說出一個名字，沙瑞金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副省長兼京州市委書記，趙立春。”
沙瑞金的呼吸幾乎停頓。
“呂州市市委書記，田國富。”
“……”
鐘正國將一個個在漢東跺跺腳就能引發官場地震的名字，輕描淡寫地報了出來。
最後，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沙瑞金那張已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上。
“除了我棄權之外，以上所有人，全部無條件投了祁同偉的讚成票。”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轟！！！
沙瑞金腦中轟然一響，仿佛整個世界的根基都在腳下崩塌！
他整個人都在搖晃，大腦一片空白！
這哪裡是在查一個副廳級乾部？
這分明是在與半個漢東省的權力核心為敵！
而自己，就是那個被推到陣前，用來衝鋒送死的傻子！
鐘正國看著他瀕臨崩潰的神情，決定扔出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他所有天真的幻想。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洞穿世事的滄桑。
“瑞金同誌，你真以為自己要查的，隻是一個區區的副廳級乾部嗎？”
“我告訴你。”
“祁同偉還在當正科級的時候，就有能力，讓整個漢東，乃至全國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你，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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