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港島,半山彆墅的露台,像一座懸浮在璀璨光河上的孤島。
祁同偉就站在這座孤島的邊緣。
他身形筆挺,沒有憑欄,隻是負手而立。
目光穿透了山下燈火織就的迷網,落定在遠處一棟鶴立雞群的酒店大樓。
霍生和陳子安走上露台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沒有預想中的誌得意滿,也沒有掌控全局的意氣風發。
祁同偉的背影沉凝如山。
他與夜色融為一體,卻散發著一股讓整片夜空都為之壓抑的無形氣場。
陳子安的呼吸下意識放緩,腳步也遲疑起來。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拜訪盟友。
而是在朝聖。
霍生喉結滾動了一下,走上前,順著祁同偉的視線望去,隻看到一片繁華。
“祁廳,那家酒店……有什麼說法?”
霍生的語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
祁同偉沒有回頭。
“那裡,被人叫做望北樓。”
他的聲音很輕,卻精準地釘進了霍生和陳子安心裡。
“望北樓?”霍生咀嚼著這三個字,眼神微動,“我倒是知道,一些京都過來的公子哥,很喜歡聚在那兒。”
祁同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帶著俯瞰的漠然。
“他們那不叫思念北邊。”
“那叫,掌控北邊。”
轟!
陳子安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一個“思念”,一個“掌控”,天差地彆!
前者是遙望,後者……是野心,是權力,是看不見的線!
霍生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對港島的認知,在眼前這個男人麵前,淺薄得可笑。
祁同偉終於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落在霍生臉上。
“劉民的那幾個賬戶,處理乾淨了?”
“按您的吩咐,已經全部凍結。”霍生立刻答道,姿態放得極低。
祁同偉微微頷首,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窩既然已經端了,就該往裡麵扔幾條死魚了。”
“把消息放出去,就說劉民的錢,被我們吞了。”
霍生臉色劇變。
“祁廳!這會把他們逼瘋的!我們會被當成首要目標!”
這無異於抱著火藥桶點火!
祁同偉看著他,眼神裡沒有解釋,隻有命令。
“我要的,就是他們瘋。”
他頓了頓,視線再次投向那座望北樓,聲音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催促。
“我的時間不多。”
“漢東的魚,等不及了。”
一句話,讓霍生遍體生寒。
他瞬間明白了。
港島,劉民,甚至他們這些在港島叱吒風雲的人物……
從頭到尾,都隻是祁同偉用來驚動漢東那片深潭的……魚餌!
而他,甚至連棋盤在哪都不知道,就已是彆人棋盤上的一顆子!
霍生看著祁同偉深不見底的眼眸,心中再無輕視與揣測,隻剩下無儘的敬畏。
這個男人,不是在看風景。
他是在俯瞰自己的棋盤!
“對了,這幾個賬號是劉民的,你也安排一下。”
一張紙,從祁同偉手中遞出。
霍生雙手接過,紙上清晰地列著幾個銀行賬號,開戶行、開戶時間、戶名,一應俱全。
霍生心頭那根名為敬畏的弦,被徹底撥動到極致。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當著祁同偉的麵,立刻摸出手機,走到露台另一側。
電話接通,他壓低了聲音,語氣中的威嚴與果決,儘顯港島大佬本色。
“是我。”
“動用一切渠道,立刻凍結劉民在港島的所有賬戶,一分錢都不能讓他轉走!”
“對,所有!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五分鐘內,我要看到結果!”
掛斷電話,霍生快步走回,重新站在祁同偉身後。
他的姿態比之前愈發恭謹,像一個等待檢閱的士兵。
露台上的風,似乎都帶上了緊張。
陳子安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喘一口。
時間仿佛被拉長。
不到四分鐘,霍生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幾乎是搶著拿起來看。
一眼。
霍生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