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一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她心中壓抑已久的陰霾。
那是清洗協議解除後,林小滿第一次自主書寫的句子,也是她掙脫黑暗,渴望重生的信號。
葉雨馨迅速組建了一支臨時醫療小組,三位曾參與“星辰之家”的退休醫師被緊急召集,通過遠程會診的方式,對林小滿的病情進行評估。
“情感觸發療法,或許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一位年長的醫師緩緩說道,他的聲音沙啞而沉穩,“我們需要用多重真實場景,疊加刺激她的記憶回流,喚醒她沉睡的意識。”
林晚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她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我們可以加入‘錯誤音高’。故意在歌聲中製造一些母親年輕時跑調的片段,因為大腦對‘不完美真實’的記憶,往往比‘標準模板’更敏感。”
這個方案很快得到了批準。
林晚秋親自錄製了一版刻意走音的《月亮船》,她的嗓音溫柔而充滿磁性,但卻故意在幾個音符上跑調,製造出一種不和諧的美感。
同時,她還在背景音中混入了鍋鏟碰撞的聲音,那是周玉芬當年做飯時的日常,也是林小滿童年記憶中最溫暖的片段。
徐墨辰主動要求陪同前往療養中心。
他深邃的眼眸中充滿了關切,他看著蘇淩月,語氣平靜而堅定:“你不必站在床邊向她道歉。你要做的,是讓她有資格恨你。”
蘇淩月的心微微一顫隻有當林小滿能夠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情感,無論是愛還是恨,她才能真正地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抵達療養中心後,徐墨辰並沒有靠近病床,而是選擇坐在病房的角落裡,默默地彈奏著一個八音盒複刻件。
那八音盒的旋律悠揚而動聽,但徐墨辰卻故意讓旋律在某個地方卡頓了一下,發出一個輕微的噪音。
那是當年周玉芬在唱《月亮船》時,經常在第三句犯的一個小故障。
病房內,原本呆滯地躺在床上的林小滿,突然轉過頭,目光直直地射向聲源。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正在尋找著回家的方向。
第七次治療時,林小滿突然抬起了她枯瘦的手,顫巍巍地指向蘇淩月。
整個病房頓時陷入一片平靜的寂靜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小滿的身上,他們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林小滿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嗎?”
蘇淩月的身體瞬間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這不是認親,而是創傷投射。
在清洗過程中,所有孩童都被灌輸了一種潛意識指令:“代理人即母親替代者。”這是一種扭曲而殘酷的心理暗示,讓孩子們在潛意識中將那些執行清洗任務的人,視為自己的母親。
林晚秋迅速做出了判斷:“她不是把你當成了媽媽,而是終於敢把壓抑了三十年的呼喚釋放出來。”
這不僅僅是對母親的呼喚,更是對過去的呼喚,是對自由的呼喚,是對自我的呼喚。
這是一個被壓抑了太久的靈魂,在黑暗中掙紮著,渴望著光明和救贖。
當晚,蘇淩月獨自一人留在病房守夜,窗外,月光如水,靜靜地灑在病房裡。
淩晨兩點,原本緊閉雙眼的林小滿,再次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依舊空洞而迷茫,但卻似乎多了一絲清明。
她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坐在床邊的蘇淩月,嘴唇微微顫動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蘇淩月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
她知道,這或許是一個重要的時刻,一個能夠改變林小滿命運的時刻。
她緊緊地握住林小滿的手,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鼓勵她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林小滿張了張嘴,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你……”
蘇淩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全神貫注地聽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你是誰?”
蘇淩月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窒息感瞬間湧上。
這三個字,像一把冰冷的刀鋒,劃破了她內心僅存的希望。
她強忍著喉嚨的哽咽,竭力保持平靜:“我是蘇淩月,我……”
淩晨兩點的病房,靜謐得可怕,隻有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林小滿的眼神依舊空洞,卻又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清明。
她凝視著蘇淩月,乾裂的嘴唇微微顫動,再次發出微弱的聲音,卻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恨意:“騙子……”
蘇淩月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她上前一步,緊緊握住林小滿冰涼的手,哽咽著說道:“是,我是。我騙了你,我做了很多錯事,對不起……”她將頭埋在林小滿的手邊,任由淚水肆意流淌,仿佛要將所有的愧疚和痛苦都傾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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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沉默,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
蘇淩月抬起頭,用顫抖的手擦拭著臉上的淚痕,準備接受林小滿的任何指責和控訴。
然而,她卻看到林小滿緩緩抬起她那枯瘦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