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將整個天穹勾勒成深邃的藍色,星星點點的晚霞映襯在雲層上,宛若金粉灑落。
商販們紛紛收攤,鋪子的木板門撲嗒一聲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行人匆匆趕路,馬車軲轆聲也漸行漸遠。
忽然間,一陣尖銳的唳聲響起,在這臘月傍晚的靜謐中顯得格外淒冷刺耳。
墨玖安尋聲望向天空,容北書也默默直起身,轉頭看去。
隻見一隻鷹隼盤旋上空,夕陽餘暉下,它的羽毛閃爍著耀眼的光澤。
正當墨玖安疑惑之際,那隻鷹直直飛向閣樓,最終降落在闌乾上。
墨玖安站在一旁,看著容北書麵無表情地走上前,解下鷹隼腳上綁著的小指大小的信筒。
那隻鷹隼眼睛銳利有神,爪子鋒利如刀,剛落下時還展現出雄偉姿態,翅膀輕輕扇動,掀起微風,可當容北書靠近時卻表現得十分乖順,完全看不出天空霸主的威嚴。
容北書做了個手勢,鷹隼展翅離去。
小紙張上寫了什麼,墨玖安並不知道,容北書也並沒有和她說明。
在讀信期間,他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讓人察覺不到一絲波動。
墨玖安靜靜地瞧著他,容北書一眼看完,緩緩抬眸,“臣還有些事,就先退下了”
容北書低沉的嗓音不帶情緒起伏,望向她的目光淡漠地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徹底隔絕一切光芒。
他先將紙張收進廣袖裡,再拱手作揖,也不等她反應,轉身便走下階梯。
墨玖安沒有說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轉角處,所有的偽裝頓時粉碎,胸口擠壓的情緒再也抑製不住,深深歎息。
可無論她如何調整氣息,心臟的刺痛依舊沒有減弱分毫。
她緩緩抬起右手覆上自己心口,閉上酸痛的雙眼,可腦海中浮現的是容北書方才黯然失色的模樣。
那些不甘,哀傷,落寞,最終回歸平淡,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喜怒哀樂的痕跡,如同一潭死水,不起絲毫漣漪。
墨玖安知道,她成功了。
成功逼退了他,也成功埋葬了自己的心。
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孤寂的,理性的,通透的。
墨玖安緩緩睜開眼,仰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一彎新月悄悄升起,在它的周圍,還有幾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亮。
她不記得自己獨自站了多久,直到她腳下的京城開始點亮起來,一棟棟錯落有致的房屋一顆接著一顆地閃耀,散發出暖黃色的光芒。
倏爾,身後傳來幾個腳步聲,墨玖安淡淡一瞥,原來是十方的那幾個徒弟上來點燈。
墨玖安沒有理會,他們也很自覺地放輕腳步,忙完便安靜地退了出去。
過了幾息,墨玖安又察覺到身後有動靜,不耐煩地轉頭瞪去,剛上來的容長洲被她這一目光愣住,眨巴眨巴雙眼,一動不敢動。
看到來者是他,墨玖安眉心漸漸舒展,換回了一貫清冷淡漠的麵具,然後轉過身繼續了望京城夜景。
容長洲當然能察覺到墨玖安的異常,就像他在樓下遇到容北書時,一眼就能發現弟弟心情不好一樣。
方才,容長洲問過弟弟什麼情況,他隻是說了句“公主在頂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容長洲輕歎口氣,默默走上前站在她三步之外,和她一同俯瞰這腳下勝景。
“聊好了?”
墨玖安淡淡的聲音打破了這場寂靜。
“嗯”容長洲輕聲回答。
“他們可堪大任?”
容長洲眉心微凝,思慮片晌,“目前來說,可以,才華橫溢誌存高遠,可人是會變的,權力的誘惑下多少人會遺忘初心,更不一定會一直忠於殿下”
容長洲漫不經心地說完,轉頭看向她,問:“公主又如何能保證將來,他們之中不會出現第二個謝衍呢?”
墨玖安直直望著遠方,麵無表情道:“不能保證”
聽到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不能”,容長洲挑了挑眉,略感詫異。
可還不等他開口詢問,墨玖安自顧自地說道:“現在的門閥士族,其祖先要麼是商賈出身,掌握大量財富,再與當時的官僚勾結,一步步發展壯大。要麼也像他們一樣”
墨玖安說罷,轉頭看向書院的方向,“寒門出身,入朝為官後與商賈勾結,貪墨撈錢,搜刮民脂民膏,一步步發展壯大”
容長洲靜靜地看著她,墨玖安神色無甚變化,目光平淡,慢條斯理地說著:“然而,一旦掌握了權勢和財富,他們就會迅速在朝中紮根,瘋狂擴張,在朝中盤根錯節,最後將國家的氣數全部吸收乾淨,自古以來,皆是如此。整個朝廷隻有皇帝一個外人,那些個大臣雖然明爭暗鬥,勾心鬥角,可自始至終都是斷了骨頭連著筋”
墨玖安眉眼霎時一沉,冷厲而鋒利,“想要徹底拔除朝中的吸血蟲,唯有屠刀相對”
容長洲手肘倚在闌乾上,麵向她而站,那雙眼裡閃過星星亮光,唇角抑不住地揚起笑容。
雖然頗為讚同,可容長洲並沒有著急附和,而是試探性地問:“可無論怎麼殺,這些人是殺不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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