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大哥哥,讓烏靖蕭的心突然收緊,在他心海掀起了一層不深不淺的漣漪。
烏靖蕭陷入怔懵之中,遲遲沒有動彈。
直到墨玖安看過來,他見到她眼裡的坦蕩和平靜,方才他內心的各種波瀾,瞬間顯得有些可笑。
烏靖蕭忍不住對自己生出鄙夷,他收拾好情緒,默默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沐辭猜到公主要談正事,“公主,那我們先…”
“留下”,墨玖安打斷了沐辭:“夜已深,我和烏侍郎單獨在此,於禮不合”
若說墨玖安的那一聲大哥哥會在那一瞬間勾起烏靖蕭的心弦,那麼她此刻疏離的態度又像是一盆冷水,會將烏靖蕭澆個透心涼。
可烏靖蕭又有什麼資格失望呢?
他已是人夫,早在三年前他就知道,他無法拿整個烏氏的命運去賭。
今晚他本也不該來的,可他好奇,甚至在內心深處,隱隱有股無恥的期待。
三年前,是烏靖蕭自己主動選擇的遠離,而這三年來,也是他日日痛苦,遭受內心的折磨。
他矛盾,且懦弱。
他不敢改變現狀,不敢大膽地邁出那一步,可同時又撕扯,掙紮,猶豫,就這樣一年又一年。
烏靖蕭不露痕跡地平複自己亂了的氣息,默默撚起了一顆白子。
殿內安靜地連呼吸都能聽得見,隻有一個接一個的,棋子碰撞棋盤的悅耳聲響。
就這樣對弈片刻,局勢焦灼,一時難分高下,烏靖蕭便主動打破了略顯尷尬的氣氛:“公主找我來,不會隻是下棋這麼簡單吧”
作為烏氏嫡子,烏靖蕭怎麼可能不知曉,蒙梓嶽前往北境曆練一事。
蒙梓嶽犧牲後,墨玖安的計劃被打亂,烏靖蕭隱隱有種預感,這次墨玖安突然喚他來,很大概率是與烏氏有關。
“多年未與你對弈了,你看看我的棋術可有進步?”
烏靖蕭幾乎脫口而出:“有”
墨玖安啞聲低笑,輕輕搖了搖頭,“在這種小事上,你總是不吝讚美”
她笑意不及眉眼,似乎對烏靖蕭的誇讚不以為意,轉而吩咐沐辭:“沐辭,把榻上的紅木盒子拿過來”
直到此刻,沐辭才明白墨玖安叫烏靖蕭過來的原因。
沐辭照做,先將盒子遞向墨玖安,見墨玖安揚了揚下巴,指向對麵的烏靖蕭後,沐辭又將盒子遞向烏靖蕭。
烏靖蕭狐疑地打開,隨手拿起最上頭的賬本翻閱,起初還沒察覺出問題,可看了幾頁後,他便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烏靖蕭閱覽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本接著一本,那些來往信件,賬本明細,武器裝備的數量,種類,材料,在這偌大的紅木盒子裡,事無巨細,都明確記錄在內。
這裡麵的數據與兵部存放的檔案出入很大,烏靖蕭雙手緊緊抓著賬本,視線定格在其中,神情都顯得有些空茫茫。
墨玖安給足了烏靖蕭緩衝的時間。
等他漸漸從這驚人的消息中回過神,緩緩抬眸,見到的是墨玖安勢在必得的眼神,還有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
“能騙得過整個兵部”,墨玖安一聲輕嗤,“不知該說何燁聰明,還是你們兵部無能”
墨玖安的話語就如一把冰冷的刀刺向烏靖蕭。
烏靖蕭不知該說什麼,他動了動嘴,又無聲地憋回去,滿心怒火隻能化作一聲歎息。
墨玖安將手裡的黑子扔回棋罐,起身走幾步拉開了距離。
烏靖蕭抬頭看向她的背影,這才找到話說:“公主打算何時揭發?”
墨玖安慢步走到窗邊,春風從窗戶吹進來,輕輕拂過她發絲和衣裙。
她身上的清香,還有她略顯冷淡的聲音,隨微風一同傳到烏靖蕭身邊。
“七日之內,由你上奏”
烏靖蕭的心咯噔一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將墨玖安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由我上奏?”
“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烏靖蕭心中已有七八分揣測,墨玖安的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可烏靖蕭還是問出了那一句雙方都心知肚明的話:“為何是我?”
烏靖蕭先是聽到了一聲冷笑,隨即,墨玖安緩緩轉過來,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你想要什麼樣的答案?因為你是兵部侍郎,這是你分內之事?亦或因你是將門出身,對那些被克扣軍餉的士兵,至少應存一絲憐憫之心?”
墨玖安停頓了幾息,幽深的眼眸閃過幾道銳利的光,質問道:“又或者因為,你喜歡我”
依次說出這三個選項時,墨玖安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變化。
仿佛最後一項與前兩項並無不同,對她而言,就隻是拿來說服烏靖蕭的一個理由罷了。
她親口戳破那麼多年的窗戶紙,用如此冷漠的語氣,如此平靜的神情,輕而易舉地說出烏靖蕭埋藏心底多年的心思,這無疑化作了一隻冰錐,一路鑽進他心裡,鑽的他鮮血淋漓。
可墨玖安並沒有停下來,依舊直視著烏靖蕭怔愣的眼眸,麵無表情地問:“哪一條能說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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