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跟著阮奶奶踏進一號樓402，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一股陳舊的氣息傳來。
房間陳設簡單得近乎樸素，褪色的藍布窗簾半掩著，濾進陰間灰蒙蒙的光；靠牆的舊木床鋪旁邊有一個上了年頭的床頭櫃，上麵擺著一個缺了口的搪瓷杯，杯沿還沾著半乾的茶漬。
處處都是阮奶奶在陽間生活的痕跡，卻在陰間複刻出一種令人鼻酸的熟悉。她已經在這個小屋裡，獨自生活了近三十年，陪伴著已經化成了厲詭的顧之生近三十年。
阮奶奶徑直走到床頭櫃前，枯瘦的手指在抽屜角摸了摸，掏出一把指甲蓋大小的銅鑰匙。
她捏著鑰匙，小心翼翼地插進抽屜上的小銅鎖，“哢噠”一聲輕響，鎖芯彈開。
她緩緩拉開抽屜，從最裡麵摸出一個藍布荷包，荷包上繡著幾朵花，針腳有些歪斜，卻看得出來繡時格外用心，邊角處的線都快磨斷了，還被細心地打了個補丁。
阮奶奶捧著荷包，指尖輕輕捏著布麵，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
她慢慢翻開荷包口，倒出一張比巴掌略小的照片，照片邊緣已經卷得厲害，邊角處泛著褐色的黴斑，卻依舊能清晰看清上麵的兩個人：
年輕的阮小梅紮著兩條麻花辮，辮梢用紅繩係著，身上穿著那個年代的短款校服，她微微側著頭，嘴角帶著靦腆的笑。
旁邊的顧之生梳著整齊的平頭，身上穿著一件深色西裝，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他微微傾著身子，挨著阮小梅的肩膀，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眼裡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阮奶奶捏著照片，指尖輕輕撫摸著顧之生的臉，眼神漸漸失了焦。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像是順著照片裡的陽光，回到了當年的時光，她與顧之生靠著打工賺來的些許錢，花了大價錢去照相館拍下這珍貴的照片。
拍照片的事，其實還是她的要求，她那時其實已經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了。
良久，她才緩緩回過神，雙手捧著照片，像是捧著一捧記憶，鄭重地遞到淩玨麵前：“拿著吧，孩子。”
眾人看著這張發黃的相片，內心唏噓，要是他們生在和平年代就好了，他們也許會拍下一張光彩的結婚照。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隔著生死，隔著近百年的時光，隻剩下一張泛黃的舊照。
淩玨幾乎能感受到那張照片在手裡的分量，他原本是想拿著這張照片嘗試著喚醒顧之生，但這照片太過寶貴，需要提前說好，問道：“阮奶奶，我想用這張照片試試能不能喚醒顧之生。”
“如果失敗的話，照片可能會被毀……”
阮奶奶笑道：“沒事的，在陽間的這張照片，還被完好地保存在櫃子裡，是不會受影響的。”
淩玨恍然大悟，就像陰間的304被樟樹的枝椏拆得麵目全非，陽間的304依舊是那完好無損的房間，陰間的物件與陽間的本體，是兩條平行線。
阮奶奶慢慢走到床邊躺下，身體已經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要化成一團霧：“我要回陽間了，離魂香撐不了多久。你們帶著徐帥去找張叔，這孩子隻有在張叔身邊，顧之生才不敢靠近。”
“您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徐帥的。”淩玨點頭應道。
阮奶奶閉上眼睛，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她的身影從指尖開始慢慢透明，先是手，再是胳膊，最後整個人都化作一縷輕煙。
“行了行了，彆愣著了！”金河旭看了眼手裡快燒到一半的香，急得直跺腳，“咱們的香沒多少時間了，趕緊去找張爺！”
淩玨彎腰牽住徐帥的手，小家夥的手冰涼冰涼的，像握著河邊一塊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石頭。
他輕輕捏了捏徐帥的手，低聲說：“我們帶你去找張爺爺，好不好？”徐帥沒有說話，隻是乖乖地跟著他，小步小步地往樓下走。
眾人回到一樓，遠遠就看見小區門口的傳達室亮著一盞昏黃的燈。燈影裡，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前寫寫畫畫，正是張爺。
淩玨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揣進內兜，有了幾分底氣：“走吧，去問問張爺，到底為什麼把我們困在這兒。”
“說真的，”王鑫跟在後麵，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悵然，“之前我一聽到尖嘯詭的聲音，腿都軟了。可聽了阮奶奶的故事，知道顧之生當年是為國為民才死的……現在反倒不那麼怕了，心裡還怪難受的。”
“我也是！”朱星辰立即接話道，眼神裡多了幾分懇切，“要是能超度他就好了，哪怕讓他好好投個胎，彆再困在這兒受怨氣折磨了。”
除了金河旭一臉茫然地撓著頭，他對龍國曆史沒什麼概念，隻覺得是個厲害的厲詭，其他人都輕輕點頭，非常有同感。
原本對厲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有惋惜，有同情，還有一絲想幫他解脫的使命感。
幾人邊聊邊走到傳達室門口，門沒關嚴，留著一道縫。透過縫隙能看見張爺正趴在桌上寫著什麼。
聽到腳步聲，張爺抬起頭，看見是淩玨等人，便放下手裡的筆，拿了一張舊報紙蓋在了桌麵上，站起身笑道：“喲，幾位在陰間待得還習慣？沒凍著吧？”
他語氣輕鬆，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和笑意，仿佛之前把眾人困在這兒、斷了他們回陽間的路，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半分愧疚都沒有。
“張爺。”淩玨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語氣恭敬卻不拖遝，“我們長話短說。您把我們困在這兒，想必是有事情要我們幫忙，還請您明說。”
張爺的目光掃過幾人手裡燃著的香，香火已經短了一半，他們在陰間並不好過。
他了然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來到了門口的位置：“看來小梅都跟你們說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繞圈子，我想讓你們幫我對付顧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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