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帥那孩子？”阮奶奶抬起頭，枯瘦的手指朝著一號樓後方指了指，聲音裡帶著幾分憐惜，“這會兒約莫在那邊玩呢。我帶你們過去，哎，真是個可憐的娃。”
眾人來到三號樓和四號樓的之間，驚訝地發現這裡還有一個小遊樂場，之前他們來過這，可能是因為晚上視線不好沒注意到這個小小的遊樂場。
遊樂場裡的設施不少，紅漆滑梯歪歪扭扭地立在中央，幾個半透明的孩童身影在頂端的小城堡裡穿梭，銀鈴似的笑聲飄得老遠，偶爾有孩子從滑梯上“嗖”地滑下。
旁邊的沙池裡積著半池細沙，兩個小孩蹲在裡頭，手裡的塑料小鏟子一下下挖著，將沙坑挖出了一個小洞。
更遠處還擺著兩台鏽跡斑斑的太空漫步機，踏板懸在半空，隨著風輕輕晃悠。
淩玨的目光很快落在了秋千上，一根粗糙的麻繩拴在鐵架上，繩端纏著磨白的布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坐在上麵，是徐帥。
他垂著腦袋，眼神空茫地望著前方的地麵，雙腳離著水泥地還有半尺遠，腳尖偶爾會輕輕蹭一下地麵，卻夠不到發力的支點，隻能任由秋千在原地晃蕩。
淩玨放輕腳步走過去，在他身後站定，輕聲問道：“徐帥，想玩秋千嗎？”
徐帥微微一愣，沒有回頭，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淩玨伸手握住麻繩，掌心觸到粗糙的纖維，還帶著幾分陰間特有的冰涼。他輕輕往後拉了兩步，麻繩繃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再鬆開手時，秋千便帶著徐帥慢悠悠地蕩了起來。
風掠過徐帥的衣角，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眼神依舊沒有焦點，卻不像剛才那樣空洞了。
南知意站在不遠處看著，心尖微微發緊，轉頭看向阮奶奶：“阮奶奶，徐帥才來陰間一年，怎麼靈魂狀態這麼差？看著像那些被困了五六十年的靈魂，一點生氣都沒有。”
阮奶奶歎息道：“因為他是被顧之生殺死的，死後又被折磨，三魂七魄隻剩下一魂一魄，所以才變成這樣……”
她慢慢走到秋千旁，等徐帥蕩到近前時，伸出手輕輕推了推他的後背，幫他加了點力：
“是我對不住這孩子。若不是之生被怨氣蒙了心，也不會害了他……我前些天還求過樟樹，想讓它放徐帥走，要是能換，我寧願把自己的魂散了，換這孩子投胎的機會。”
“阿婆，那樟樹到底為啥要困著這些魂啊？”江綰棠忍不住問道，“難道它要靠這些靈魂修煉？”
“樟樹是個好的，它並不壞。”阮奶奶將手放在秋千的軌跡上，當徐帥蕩回來時，她再次輕輕推了一下徐帥的背，讓秋千繼續蕩下去。
“前天你們在不斷地放那卷錄像時，引起了顧之生的注意，他瘋狂地折磨著徐帥，想逼著徐帥帶著他來到陽間，還好是樟樹救了他……”
淩玨經阮奶奶的提醒，猛地想起前天跳閘的那個夜晚，他不斷地重播那卷錄像帶，那畫麵上就是徐帥在陰間被折磨的影像。
而如阮奶奶所說，徐帥被樟樹救了，後麵他們再重新播放錄像帶，錄像帶就是正常的了。
“原來是這樣……”淩玨點點頭，“阮奶奶，也許顧之生的執念就是想離開這個地方，去找您。”
阮奶奶陪著徐帥玩著秋千，說道：“哎，誰說不是呢，我馬上就來來這裡陪他了，到時候不管是魂飛魄散也好，還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也好，我都要陪著他，這回一定不能與他分開了。”
“阮奶奶，有個事我沒明白。”杜坤湊過來，手裡的羅盤還在微微轉著圈，“您剛才說，原先顧之生攔著不讓我們走，現在樟樹也攔著，這倆到底為啥啊？
阮奶奶推秋千的手頓了頓，沉默片刻才開口：“我雖然無法與顧之生交流了，但是我卻能感受到他的意圖，徐帥的事，讓它偶然回到了陽間，可能它會以為，殺更多的生人，就可以回到陽間了。”
“所以它才會拚了命的想殺我們，又設了一道鬼打牆不讓我們離開……”淩玨喃喃道，“那為什麼樟樹也不想我們離開呢？是有什麼事想讓我們幫忙嗎？”
“哎，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剛才看到304已經被樟樹的樹枝包圍了，才覺得樟樹也不想你們離開了……不如，你們去問問樟樹？”
杜坤歎了口氣，無奈道：“阮奶奶，我也想啊，可是剛才我在那樟樹下三叩九拜的，它就是不理我呀！這怎麼問？”
阮奶奶一愣，笑道：“不是樟樹，是張叔！”
淩玨一驚：“張淑？徐林誌的妻子？”
“不不，這哪跟哪……就是張叔！你們不是見過他嗎？我昨晚還看見你們在樓底下聊天……”阮奶奶皺眉道。
“等等……”淩玨隻覺得腦子嗡嗡的，“張叔……您是指張爺嗎？”
“對，就是他，你們可以問問他。”
杜坤張大嘴：“啊？！原來張爺就是樟樹精成精？”
阮奶奶壓低聲音，說道：“可不能這麼說他，他最討厭彆人喊他樟樹精了，你們就正常喊他張爺就行了。”
這個消息讓在場的人都很吃驚，他們原先以為張爺是個厲害的道士，結果沒想到竟然是樟樹的化形。
難怪張爺對徐帥的死深感自責，他認為是自己沒有困住顧之生，導致顧之生從攝像機中跑出殺死了徐帥。
金河旭趕緊問道：“那張爺現在在哪？知道嗎？我看他人還挺好的，多說兩句可能就會讓我們離開了！”
阮奶奶說道：“這會兒應該在傳達室裡，你們過去看看吧。”
她頓了頓，看了看天色，說道：“我這離魂香馬上要到時效了，馬上要回到陽間了，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淩玨忽然想起什麼，眼睛亮了亮：“對了阮奶奶，您之前說，當年您和顧之生在車站分彆時，他給過您一張合照，這張照片您還保留著嗎？能不能給我們看看？”
阮奶奶點頭：“在我屋裡呢，跟我來。”
她走到秋千旁，輕輕按住晃動的繩結，柔聲對徐帥說：“徐帥，跟奶奶回屋拿個東西，好不好？”
徐帥依舊沒說話，隻是緩緩抬起手，小小的手掌虛懸在半空。阮奶奶立刻會意，伸出枯瘦的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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