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幻境的光霧在四人腳下消散時,卜凡的靴底剛觸到仙域的青石板,便有腥風卷著焦土味撲麵而來。
他抬頭,原本綴滿星子的夜空像被潑了墨,厚重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連最亮的北極星都隻剩個模糊的光斑——那是維持仙域運轉的核心星辰陣在勉強支撐。
\"凡哥,你看。\"賴瑤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姑娘發間的銀鈴被風吹得輕響,指向街角縮成一團的老婦。
那婦人懷裡緊抱著個藥簍,正對著天掉眼淚:\"星辰力弱成這樣,明日早市的靈草怕是要全蔫了......\"
卜凡喉結動了動。
三日前他們還在幻境裡與各自的心魔角力,如今現實的風暴已先一步降臨。
他摸了摸袖中發燙的傳訊玉簡——方才在傳送陣裡收到的\"邊境異動\",此刻終於有了實錘。
議事堂的門是被賴雪撞開的。
她素日束得整整齊齊的發尾散了幾縷,懷裡抱著半卷泛黃的盟員名單,墨跡未乾的字跡還沾著水痕:\"張長老,星使之盟有一百二十七名修士已完成特訓,請求作為先鋒隊支援邊境!\"
正對著沙盤研究防線的戰場指揮官張守正抬起頭。
這位在仙域戰場殺了三十年的老將眼尾有道刀疤,此刻刀疤隨著眉峰皺起:\"賴丫頭,你當戰場是過家家?\"他抄起案上的茶盞重重一磕,\"正規軍都折了三個哨崗,你們連製式靈甲都配不齊,去了不是送命?\"
賴雪的手指在名單上攥出白印。
她想起幻境裡那柄刺進心口的劍,想起師父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懸壺濟世\",喉間突然發哽:\"我們不是去送死。\"她強迫自己直視張守正的眼睛,\"盟裡一半是散修,一半是被大派舍棄的傷兵——可他們能在雷暴裡給傷員渡氣,能在毒霧裡摸黑布陣。
您要的不是人數,是......\"
\"是能活下來的人。\"卜凡插了話。
他靠在門框上,嘴角還掛著慣常的笑,可眼底沒半分溫度,\"張老,要不我們先拿個據點?
您看行,盟裡全上;您看不行......\"他攤開手,\"就當給正規軍探探路。\"
議事堂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裂的響。
賴瑤悄悄挪到卜凡身側,指尖輕輕勾住他衣擺——她知道這笑裡藏著股狠勁,上回對付血煞宗那票人,他也是這麼笑著說\"試試\",結果帶著七人小隊端了人家老巢。
張守正的刀疤抖了抖。
他盯著卜凡腰間那枚泛著幽光的玉佩——那是星輝幻境的通關信物,能在幻境裡觸發隨機能力的神秘法寶,此刻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給你們三日。\"老將突然拍案,\"拿不下西境的望星崖,就給老子滾去後方熬藥!\"
當夜子時,賴瑤蹲在敵方哨站外的老槐樹上。
她裹著卜凡用隱匿符染過的夜行衣,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下方篝火映出幾個黑甲守衛的輪廓,他們腰間的鬼麵紋章在火光裡泛著青,正是黑暗勢力的標誌。
\"頭頭說今晚會有星使來探。\"一個守衛灌了口酒,\"老子倒要看看,那些養在星宮裡的嬌小姐......\"
\"閉嘴!\"另一個守衛猛踹他小腿,\"沒聽見麼?
首領大人親自來了!\"
賴瑤的呼吸驟頓。
她看見哨站最深處的帳篷掀開一角,月光恰好漏進去,照見椅上那人的側臉——眉骨處一道貫穿至下頜的疤痕,正是暗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鬼麵君\"!
她趕緊摸出懷裡的刻紋石,指尖在石麵快速遊走,將布防圖的細節刻進紋路裡。
與此同時,卜凡帶著盟裡的骨乾正貼著山壁移動。
他掌心的玉佩泛著淡紫微光,這是今日法寶隨機觸發的\"靈力隱匿\"——連他自己都能聽見隊友們的心跳聲,可前方巡邏隊的靈犬卻隻是晃了晃耳朵,繼續啃著骨頭。
\"還有三百步。\"賴雪的聲音從傳訊符裡傳來,她在後方的製高點用星盤定位,\"節點守衛在東側,西側有個狗洞......\"
\"收到。\"卜凡打了個手勢。
隊伍瞬間散成三股,他帶著最精壯的五人直撲節點核心。
守在節點前的黑甲統領剛察覺動靜,便見一道銀光破風而來——那是卜凡的本命劍\"逗雲\",此刻正裹著他剛突破築基的靈力,精準刺穿了統領咽喉。
\"節點奪回!\"賴瑤的聲音帶著雀躍從傳訊符裡炸響,\"布防圖已送回,鬼麵君確實在中樞!\"
議事堂的燭火燃到後半夜時,張守正的茶盞終於空了。
他捏著賴雪遞來的布防圖,刀疤下的眼睛亮得嚇人:\"好小子!\"他拍了拍卜凡的肩,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人拍散架,\"明日卯時,星使之盟編入先鋒營!\"
黎明時分,卜凡站在望星崖的高台上。
東方剛泛起魚肚白,可西邊的天空依舊黑壓壓一片,像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賴雪在給他包紮手臂上的刀傷,賴瑤蹲在旁邊用靈草敷他的腳踝,紫菱則踮著腳往他嘴裡塞療傷丹——丹丸帶著蜜甜,可他望著遠處的敵營,喉間卻泛起腥苦。
\"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他輕聲說。
話音未落,一道金色傳訊符\"唰\"地破雲而來,精準落在他掌心。
符紙展開,是仙域大長老的親筆:\"亥時三刻,星宮正殿,各脈首座齊集。\"
賴雪的手頓了頓。
她望著那道金邊傳訊符,突然想起幻境裡師父說的話——\"醫者仁心,要護的是天地間所有需要護的人\"。
而此刻,仙域的天空雖然陰雲密布,可她看見卜凡身側,三個姑娘的影子正與他疊在一起,像四簇越燒越旺的火苗。
風又起了。這一回,吹得人脊梁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