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萬象城斑駁的城牆時，卜凡的鞋跟終於碾上了城外的青石板。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斷裂紋在掌心泛起淡紅，像條被驚醒的小蛇——這是他第三次被靈霧迷了方向，若不是賴雪用玉符引著，他們怕是要在城外的幻陣裡繞到天亮。
\"停。\"賴雪突然抬手，指尖懸在離城門半尺的空中。
她素白的衣袖被風卷起，露出腕間淡青的血管，\"有禁製。\"
卜凡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原本普普通通的城門磚縫裡，正滲出極淡的藍光，像蛛絲般纏在門環、門楣、門檻上。
他伸手要碰，被賴雪拍開：\"三重疊加的困仙鎖，觸發一道就會震碎金丹。\"她指腹輕輕劃過空氣，靈力在指尖凝成細針，\"設陣的人...至少是元嬰期。\"
\"不止。\"紫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仰著頭，發間的星橋碎成點點熒光，\"城內有七道神識在掃。\"她睫毛微顫，星芒在眼底流轉，\"兩道化神，三道元嬰，還有兩道...藏得很深，可能是化神後期。\"
賴瑤的紅繩突然\"啪\"地彈直，纏住了卜凡的手腕。
她踮腳往城門裡張望，發尾的鈴鐺叮鈴作響：\"我去探探？\"不等眾人反應，她食指抵在唇上笑，\"我的空間幻術連化神都未必看得出——上次在蒼梧山，那老東西追了我三條街都沒摸到衣角。\"
卜凡剛要攔，賴雪先點了頭：\"小心。\"她解下腰間的傳訊玉符塞給賴瑤，\"一有動靜就捏碎。\"
賴瑤把玉符往袖裡一塞，身影突然模糊起來。
卜凡眨了下眼，再看時城門口隻剩一團若有若無的霧，正順著門縫往裡鑽。
他摸了摸懷裡的小泥人，泥人表麵的釉色泛著暖光——阿福說這是開過光的，可此刻他心跳得比雷劫時還快。
\"她要是被發現...\"紫菱欲言又止，星橋的光暗了暗。
\"不會。\"卜凡扯了扯嘴角，可聲音發緊，\"那丫頭鬼精著呢，上回在秘境裡偷了丹閣的九轉丹，那閣主追了她十裡地，最後還是她把丹塞回他藥瓶裡，說"爺爺您藥掉了"。\"
話音未落，傳訊玉符在賴雪掌心震了震。
賴雪迅速捏碎，賴瑤的聲音帶著回音鑽出來：\"城西南角有間密室！
三個黑衣修士，帶頭的是化神中期！
他們說...說今晚子時要搶萬象塔裡的命運殘卷！\"
卜凡的斷裂紋\"嗡\"地發燙，燙得他差點把泥人摔在地上。
他猛地抬頭，城中心那座黑黢黢的塔尖突然在他眼裡清晰起來——塔身上纏著金線，和命線觀測點裡的一模一樣。
\"殘卷是我們的目標。\"賴雪指尖抵著眉心，\"他們怎麼知道的？\"
\"可能和觀測點的線團有關。\"卜凡摸著發燙的斷裂紋，想起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說的話，\"命運法則崩裂，所有可能都暴露了。
我們要的，彆人也想要。\"
紫菱的星橋突然大亮，照亮了她緊繃的臉：\"他們的神識掃過來了！
得快！\"
卜凡咬了咬牙，從儲物袋裡摸出三枚易容丹：\"兵分兩路。
我和阿雪正麵引開他們，紫菱上塔頂監視，隨時用星橋傳訊。
瑤瑤...\"他頓了頓，\"你繼續盯著密室，等他們動的時候截胡。\"
\"那你呢？\"賴雪攥住他的手腕，\"化神中期不是鬨著玩的。\"
卜凡咧嘴一笑，斷裂紋的熱流順著手臂竄到心口：\"我有這玩意兒。\"他拍了拍腰間的斷刃，\"觀測點那家夥說這刀能踩斷所有線——大不了老子再挨兩刀。\"
賴雪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一掐，到底沒再說什麼。
她吞了易容丹，轉眼間變成個灰衣老婦；卜凡則成了個挑著貨擔的中年漢子。
紫菱踩著星橋升到半空，身影隱入雲層；賴瑤的傳訊玉符又震了震，傳來她壓低的笑：\"放心，我在他們酒壇裡下了迷魂散——等會兒有好戲看。\"
夜幕徹底降臨時，萬象城的燈火次第亮起。
卜凡挑著貨擔走過主街，耳尖微動——街角茶棚裡有兩人在低聲說話：\"子時一到，萬象塔的禁製最弱...\"\"那幾個外來的小修士？
等他們發現殘卷早被我們拿走，哭都來不及。\"
他低頭撥弄貨擔上的糖葫蘆，餘光瞥見賴雪正蹲在街角和賣花阿婆聊天，手裡的竹籃裡，幾支夜合花的花瓣微微發顫——那是她靈力運轉的痕跡。
突然，斷裂紋的熱流猛地竄到喉嚨口。
卜凡猛地抬頭，萬象塔頂的陰影裡，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他眯起眼，就著燈籠的光，看見一道身影立在塔尖，寬袖被風卷起，露出手中一卷泛著幽光的殘卷。
那身影似乎也在看他。
卜凡的喉嚨發緊。
他摸了摸懷裡的小泥人，泥人表麵的釉色突然變得冰涼。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的一聲，驚飛了簷角的烏鴉。
子時，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