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穹頂的裂縫裡漏下幾縷天光,照在卜凡攤開的掌心。
那兩塊青銅骨牌早已融成一體,表麵的符文像活過來的金蛇,正沿著他的脈絡往手臂攀爬。
\"你果然......繼承了他的意誌。\"
沙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是無數殘魂同時開口。
卜凡猛地抬頭,卻見虛空中幽綠星火並未完全消散,正緩緩聚成半透明的人形輪廓——是彌羅,他胸口那道被光刃穿透的傷口還在滲著星芒,可眉眼間竟浮著釋然的笑。
賴瑤的劍\"當啷\"掉在地上。
她撲過去想抓那團星火,指尖卻穿透了彌羅的肩膀:\"你不是說要消散嗎?
怎麼還......\"
\"殘魂斷鏈者,本就不算活人。\"彌羅的目光落在卜凡臉上,\"小友,你不是普通人,是斷鏈族最後一位血脈傳承者。\"
紫菱扶住柱子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她屏障碎裂後咳出的血還掛在唇角,這時候卻顧不得擦:\"斷鏈族?
我在仙域古籍裡見過隻言片語......他們能斬斷命運絲線?\"
\"正是。\"彌羅抬手,一縷幽綠星火飄向卜凡眉心,\"你們現在看到的命律金線、觀命者的推演,都是命運網絡的一部分。
而斷鏈族,天生就是這張網的裂痕。\"
賴雪撿起賴瑤的劍,劍身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
作為門派裡最善推演的弟子,她比誰都清楚\"命運網絡\"意味著什麼——那是所有修士都默認的規則,是天道之下更隱秘的枷鎖。
此刻她盯著卜凡手中的骨牌,突然開口:\"可他從小到大都是普通人,連靈根都沒有。\"
\"因為命運網絡太強。\"彌羅的身影開始模糊,\"我們等了千年,等命律鬆動的契機,等斷鏈心核認主......而他,是自己打破了第一道鎖。\"
他殘缺的手指點向卜凡掌心的骨牌:\"這不是普通法寶,是斷鏈族的"心核"。
它認主的條件從來不是血脈,是"不甘"——就像當年那個握著心核斬斷金線的少年,就像你在巷子裡被混混圍毆時咬著牙不肯跪,像你在練氣期被人嘲笑時說"老子偏要修出個名堂"。\"
卜凡的喉嚨突然發緊。
那些被他拋在記憶角落的碎片湧上來:小學被搶零花錢時死拽著書包帶的手,高考落榜後在工地搬磚時仰頭看雲的瞬間,第一次捏碎低級法器時對著夜空喊\"憑什麼\"的自己......原來不是巧合,是心核在等,等他心裡那團不肯妥協的火,燒穿命運織就的繭。
\"那你早說啊!\"賴瑤眼眶發紅,一拳砸在卜凡肩膀上,\"害我們跟著擔驚受怕這麼久!\"可這拳沒什麼力道,倒像是小貓爪子在撓。
她吸了吸鼻子,又補了句:\"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本姑娘的劍,以後隻砍觀命者的破金線!\"
紫菱突然低笑一聲。
她抹掉唇角的血,指尖撫過身側碎裂的屏障殘片:\"我就說,那天在亂葬崗,你明明打不過血煞宗修士,偏要護著那隻受傷的小狐狸......哪有什麼巧合,是心核在推著你做"不該做"的事。\"
賴雪走過來,將劍輕輕按在卜凡手背。
她的掌心溫溫的,帶著常年握劍的薄繭:\"我們跟著你,不是因為任務,是因為每次你打破"該做"的規則時,命律金線都會亂上那麼一瞬。\"她抬頭,眼尾有細碎的光,\"現在,那根線該徹底亂了。\"
卜凡低頭看掌心的骨牌。
符文還在流動,像在呼應他擂鼓般的心跳。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野,像當年在夜市和人搶烤串時那樣:\"合著我折騰這麼久,都是你們說的"命"在逼我覺醒?\"他屈指彈了彈骨牌,金芒\"嗡\"地炸開,將周圍殘留的金線燒得劈啪作響,\"那行,既然我是最後一個斷鏈族——\"
他抬起頭,右眼的星河比任何時候都亮:\"那就讓我看看,你們藏在命運彼岸的"宿主",到底是哪尊大佛。\"他轉向眾人,指節捏得哢哢響,\"走,咱們去把那些縮在金線後麵的觀命者,一個個揪出來問問——\"
\"憑什麼他們能當棋手?\"
話音未落,古殿外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眾人同時轉頭。
透過破損的殿門,隻見遠處迷霧翻湧如沸,原本空無一物的山坳裡,一座黑黢黢的古碑正緩緩升起。
碑身上爬滿鏽跡斑斑的符文,在霧氣裡時隱時現,像有什麼東西正隔著歲月,朝他們輕輕招手。
\"那是......\"紫菱眯起眼。
賴瑤已經抄起劍衝了出去:\"管他什麼碑!先砍了再說——\"
\"等等。\"卜凡按住她肩膀。
他望著古碑,掌心的骨牌突然發燙,像是在回應什麼。
那些流動的符文裡,有個名字正慢慢浮現,筆畫扭曲如被斬斷的金線,卻又固執地粘在一起......
\"玄無。\"他輕聲念出那個即將清晰的名字,嘴角揚起鋒利的弧度,\"有意思。\"
古殿外的風卷起殘葉,掠過他發梢。
命運彼岸的某個角落,黑袍人猛地扯斷手中的金線。
金線斷裂處滲出黑血,滴在他腳下的命盤上,將\"卜凡\"二字染成刺目的紅。
\"破局者......\"他低笑,兜帽下的眼睛卻淬著冰,\"你以為掙脫了金線,就能看見棋盤?\"
而此刻的卜凡,正拍了拍賴瑤的劍鞘:\"走,去會會這個"玄無"。\"他望向迷霧中的古碑,聲音裡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命律網結實,還是我這把......\"
他舉起骨牌,金芒刺破雲層:\"斷鏈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