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鐸與玉璣道長兩人默默地對弈,抱琴與待書兩個小丫頭站在身後,偶爾抬頭看看天色,她們對圍棋實在不懂,隻是覺得越下那老人便想得越久,臉上的皺紋越發深了,不時抬頭看看自家小少爺,或者偶爾搖搖頭,棋盤上白子聲勢浩大,黑子漸漸被殺得七零八落。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老人投子認負,抬起頭來認真打量了韓鐸片刻,韓鐸還是那副淡淡的似乎覺得一切都很有趣的模樣:“小公爺的棋力……高超,隻是下棋的手段上,是否有些……”這老人斟酌著用詞,韓鐸倒是笑了笑:“下棋求勝,就像兩軍對壘,哪有手段之分?”
“下棋乃君子之學……”
“君子之學,隻適應天下大同,在如今國破家亡之際,還講君子之道,那是取死之道,韃靼占我領土,殺我同胞,老道長和江南諸公還一派謙謙君子之態,不合時宜也。”
賈似道說此局為“一子定中原”,待書和抱琴兩姐妹更加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了。
看看天色不早,到了午時,寒氣準時來襲,白裡透紅的小臉開始變得蒼白發紫,玉璣道長看出韓鐸異樣,伸手給韓鐸搭脈,眉頭皺得比剛才下棋時還深,好一會才說道:“小國公寒氣入體,是在娘胎裡就虧了身體,又機緣巧合下被外力破了陽氣,此病怕是整個天下隻有吾師有可能化解。”
韓淮康知道張三豐那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但早年出身少林,後又投身武當,在修為上合儒道釋三家之長,聽說二十多歲就融會貫通,是幾千年來少有的天賜奇才,因其常雲遊天下,極少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就是當今聖上想見一麵都不可得,也就沒有過分的念想,此話題就此揭過。
恰在此時,鋤藥和伴鶴送來了吃食,韓鐸和三叔和眾人告彆,臨分彆時,賈似道和陳益中把韓淮康叫到一邊,說了當前的朝堂狀況,希望江南主站派能和南渡的勳貴合作一把,以對抗主和派的進攻態勢。
韓淮康不置可否,直說會將兩人建議轉述給老太君,由老太君定奪。
回去的路上,韓鐸感慨,“以後怕是不好再下棋了。”
待書歪頭詢問:“為什麼啊?”
“你看他不是說了嗎,我下棋非君子所為,覺得我是壞人了麼?”
“下盤棋就覺得少爺是壞人?”小丫頭回頭看了一眼,“準是因為少爺贏了他,他生氣了……老公公氣量真小。”
到了卯時,韓鐸一行開始下上,之前韓家人大多提前回去了,韓鐸因一局手談,名聲大噪,好多山上文士都過來看西洋景,老太君留下鋤藥和伴鶴在身前照顧,其他人則陪老太君先行回歸烏衣巷。
牛車過了女眷休憩的平坡,兩輛牛車側輪飛馳著從趕車的韓犳身畔掠過,韓鐸看到後麵那輛牛車有人探頭出車稍朝他這車上看了看,一個十**歲的青年正好與韓鐸四目相對,少年年紀不大,卻一副文士打扮,但穿著過於花哨了一點。
純白色錦袍用金線秀著花邊,外罩薄絲紗衣,臉上敷粉,有傅粉何郎美姿儀,看殺衛玠風特秀的東晉遺風。
看到韓鐸留意對方,駕車的韓犳道:“此乃右諫議大夫,太子持講丁大全之子丁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