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醜奴是個膽大包天的賭徒。
但賭徒並不意味著不仔細,相反,他很是謹慎。
萬俟醜奴賭的是一個機會,一個獵物大意時,一舉將匕首插進對方要害的機會。
他清楚,隻要將這把匕首刺進對方的要害,他才能盤活整個局勢。
萬俟醜奴設想過他拔出這把匕首刺向對方時的很多種場景,可萬萬沒有想到,是如今的這種有些荒謬的景象。
“老雜毛,有種你彆跑!”
侯莫陳崇擒弓執槊,縱馬狂奔,一直緊跟在萬俟醜奴的身後。
獵人與獵物之間的關係,在這一刻徹底的轉換了。
不久之前,萬俟醜奴帶著千騎衝殺,這個穿著李爽甲胄的小將反過來帶著五百騎進行反衝鋒。
當近身之時,看清楚穿著李爽甲胄的小將的麵目,萬俟醜奴已然明白,這五百騎是一個倒鉤!
這個小將根本就不是李爽!
萬俟醜奴驚訝於這位年紀輕輕的唐國公心思狡詐,可也對自身充滿了信心。
二對一,勝算很大。
萬俟醜奴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可直到與侯莫陳崇交鋒的那一刻,萬俟醜奴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老了!
或者說,現在的年輕人不講武德。
隻是一個照麵,萬俟醜奴就感覺自己握著長槊的手在顫抖著。
李爽這手下都是什麼怪物!
一個無名的小將也這麼厲害!
萬俟醜奴與之照麵之後,心中已經生了怯意。
可大軍之間的交鋒,並不隨著萬俟醜奴的心緒而運轉著,有著客觀的規律。
雙方衝擊,對撞,在高速衝鋒時進行著一場沒有餘地的搏鬥。
萬俟醜奴這一千胡騎也是他麾下的精銳,可與侯莫陳崇率領的五百騎相比,還是差了些。
高平鎮的鎮兵終究不如六鎮的兵。
六鎮的兵處於第一線,要直麵草原之上的部落。高平鎮則處在三線,自從柔然被北魏打殘了之後,邊鎮便少有戰事,平時要對付的也就是周圍要鬨事的羌、氐部落。
環境不同,造成了在生死之間養成的殺手本能也不同。
這不是能訓練出來的。
隻一個交鋒,望著掉落馬下遠遠比對方多的自己的騎兵,萬俟醜奴已經意識到了危險。
最重要的是,李爽不在這五百騎中。那麼,犧牲便是毫無意義的。
於是在第二次衝鋒後,萬俟醜奴並沒有掉轉馬頭,而是沿著來時的路縱馬狂奔而去。
萬俟醜奴已經知道了,他怕是要成為一個笑話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會來的這麼快。
身後的那個小將見他要跑,帶著少量的騎兵就追了上來,一路緊追不舍。
萬俟醜奴還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來之前,還做了一層保險,收買了這附近的羌人部落,讓他們出幾千人。一旦有所差錯,這幫羌人可以擋一擋。
哪怕隻當片刻鐘,也是有意義的。
這道保險終究還是用上了,可並沒有如萬俟醜奴預期的那樣。
侯莫陳崇沒有理會這些羌人多囉唆,帶著十餘騎就跟了上來。
他眼裡,隻有前方的這個老雜毛。
道路崎嶇複雜,萬俟醜奴麾下的戰馬一如他一樣,老了,被身後更年輕、更健壯的戰馬追了上來。
侯莫陳崇手持長槊,在馬上扔了出去,一下就紮在了萬俟醜奴戰馬的屁股上。
一聲嘶鳴,戰馬不受控製的發狂了。
萬俟醜奴想要安撫,卻被疼痛不已的戰馬甩了下去,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