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的杯盤狼藉撤了下去,空氣裡殘餘著菜肴的濃香、酒氣,還有一絲若有似無、屬於幾個女人之間無聲角力後殘留的硝煙味。
窗外,零星的爆竹聲已經劈裡啪啦地炸響,宣告著除夕夜真正的高潮。
城市自然是禁放煙花的,但規則是規則,奈何段淮歌作為一個金丹老祖,自然是不在規則限定範圍內的。
段淮歌偷偷摸摸上了樓頂,冬夜的風像裹著冰碴的刀子,呼嘯著刮過裸露的皮膚,瞬間帶走室內殘存的暖意。頭頂的墨藍天幕綴著疏朗的寒星,清冷而高曠。
他放下儲物空間裡放著的一堆形態大小各異的煙花,嘩啦啦地散落一地,像是個小型軍火庫。
小薑大魔王似乎還在那抱著小手生悶氣,明明之前每年這個時候隻有她和段淮歌一起來的,現在可倒好,居然還多了兩個礙事的情敵。
“哇偶,淮歌你是要去打三戰麼?買這麼多。”
晏秋夕第一個歡呼起來,像隻被放出籠子的雀鳥,裹著毛茸茸的白色羽絨服,蹦跳著湊過去。
少女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撕碎。她靈動的大眼睛在琳琅滿目的煙花間飛快掃視,毫不猶豫地彎腰抱起一捆沉甸甸的“滿地珍珠”,那玩意兒炸開能鋪滿一大片天幕,熱鬨非凡。
三戰?那得看小薑黑不黑化了。段淮歌心底默默嘀咕。這邊的晏秋夕也很快挑到了心儀的煙花。
“這個!這個歸我啦!保管炸得最漂亮!”她的聲音清脆,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瞬間打破了樓頂的冷寂。
“啊~這個地方好懷念呢。”晏王小姐姐環顧四周道:“我記得之前咱們倆還在這天台上麵圍爐煮茶,好不自在呢…”
小薑:???
段淮歌,你居然還帶她來我們小時候一起的秘密天台圍爐煮茶!你有沒有把我這個青梅放在眼裡!
我就說青梅的機製垃圾吧,誰都能來蹭一波!直接把本宮的回憶殺都整不值錢了!
“幼稚。”一聲清冷的評價像冰珠落地。秦霜降站在幾步開外,黑色長款大衣的衣擺被風掀起利落的弧度。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身形挺拔,下巴微抬,頸間那條銀灰色的羊絨圍巾襯得她膚色愈發冷白。
想故意提起以前和段淮歌經曆過的事情來搞我心態?嗬嗬!
她看都沒看晏秋夕懷裡的熱鬨玩意兒,目光精準地落在一個包裝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細長紙筒上。她走過去,伸出手指尖優雅地撚起那筒煙花,動作輕巧得像拈起一片雪花。
包裝紙上印著流暢的銀色花紋——“火樹銀花”。她微微頷首,滿意地點了點頭,聲音沒什麼起伏:“這個,可以。”
火樹銀花不夜天,很符合本座一貫的氣質。
“秦霜降,你把煙花給我放下!那明明是我以前最喜歡放的!”小薑氣急敗壞地走了過來,秦霜降手腕靈巧地一旋,避開了薑曦妤的手。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她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淡淡地瞥了薑曦妤一眼,那眼神像浸了冰水的刀鋒,無聲地傳遞著“你也配?”的意味。薑曦妤被這眼神一刺,頓時大怒。
你小子暗示我以前羈絆再深,現在也成敗犬了是吧!
“好了好了,小薑,”段淮歌趕緊出聲打圓場,從角落裡摸出一支包裝花哨的超級“竄天猴”,遞到她麵前,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個才刺激!咻——嘭!多帶勁!”
薑曦妤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她狐疑地看了看段淮歌手裡的“竄天猴”,覺得段淮歌似乎在暗示她像隻猴,但是又覺得這麼想有點文字獄的嫌疑,於是乎又狠狠剜了一眼秦霜降。
“給你就給你,我放的肯定比你的好看!”
秦霜降嗬嗬一聲,像是在表達自己的嘲諷,接著她隨後打了個響指,指尖冒出了一縷火苗,同樣點燃了自己手裡的煙花。
一道光箭矢掙紮著刺入高空,劃開濃墨般的夜色,如同奮力的筆觸描過天際。夜穹陡然被撕裂,碎開成一片燦爛——先是如金菊怒放,花瓣四散迸濺;繼而又如銀柳垂落,絲絲縷縷的金線飄飄蕩蕩。
隨後幾束冷光煙花騰空而起,它們並不炸開,隻是安靜地懸在那裡,寂然閃耀,宛若凝固的銀樹,又如同星圖垂臨人間。冷光映亮了低空裡浮蕩著的硝煙,煙霧嫋嫋地流淌,竟幻化成了半透明的灰紗,緩緩地、無聲地蔓延開來。
煙火祈願,歲歲年年。
段淮歌望著眼前的美景,一時間有些感慨。眼前的歲月靜好仿佛一場短暫的幻夢,隻等著什麼時候戳破泡影,將他拉入和太清魔頭對局的殘酷現實。
如果時光能夠多停留在此時片刻就好了。
一旁的小綠茶謝滄靈不知道什麼時候靠了過來,輕輕拉住了段淮歌的手,似乎想用手心給予他片刻的溫暖。他笑了笑,回捏了捏女孩的小手,示意自己沒事。
遠處的小薑和晏王二人已經是開始玩得不亦樂乎,一個又一個煙花騰空而起,似乎要和秦霜降爭一下誰才是今晚的主角。
她抱著竄天猴來到空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支“竄天猴”擺放好,然後屏住呼吸,伸長手臂,用防風打火機的火苗,顫巍巍地去夠煙花屁股後麵那截短短的引信。
嗤——!
引信猛地爆開一簇刺眼的火花,發出急促的燃燒聲!薑曦妤嚇得“我超”一聲尖叫,手忙腳亂地把打火機一扔,像隻受驚的兔子連滾帶爬地往後竄。
那竄天猴的角度明顯沒有擺好,竟然貼著天台頂斜飛了一陣,儘管沒有真的撞上某人,但巨大的聲響還是引發了一場小小的混亂。
謝滄靈連連向後退去,一聲短促而驚慌的“哎呀!”自身側響起。段淮歌連忙望去,隻見謝滄靈像是被那失控的竄天猴驚到,又像是被腳下的雜物絆倒,整個人朝著旁邊軟軟地倒了下去。
“滄靈!”
“滄靈!摔哪兒了?有沒有事?”
聽到段淮歌的聲音,她才慢慢抬起頭,月光照在她臉上,長長的睫毛上似乎沾著細小的淚珠。眼眶紅紅的,鼻尖也泛著紅,嘴唇微微顫抖著,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強忍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