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遷也沒往多裡算,假設每一千年出一位【純陽子】,那十萬年間,少說也得有上百位【純陽子】誕生。
若是都按照他自己和上希這樣的水準來衡量,他想象不出是什麼樣的情況,會讓這等天驕前輩,隕落百分之九十三,最終算上上希,隻剩下七人存活。
對於他的問題,上希好似一點也不意外,隨即回答道:
“此事當年我入門之時,也問過我的師尊。”
“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我也拿來問問你。”
“我且問你,你我皆有【純陽金瞳】在身,且品階都是二品,有推演鬥戰之能。”
“再加上你我皆掌純陽封號,於鬥戰一途,經曆百般打磨,自認不輸於人。”
“那若是麵前有一敵人,於推演之中,隻有三成勝算,你可會出手?”
景遷想了一想,開口說道:
“三成有些低了,弟子定然不會與這等敵人死磕。”
上希接著追問:
“那若是狹路相逢,你可會不戰而逃?”
景遷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那弟子必然不會,怎麼著也得來上兩劍,切磋切磋,試試深淺。”
“初見是三成勝率,多見幾麵,總會漲上去的。”
上希點了點頭,又說道:
“是這個道理,那若是有六七成的勝率,你可會出手?”
景遷想了一下,接著說道:
“以弟子的脾氣,怕是必然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的。”
“若是在推演之中,有六七成的勝率,還不敢出手,那未免太過小心謹慎。”
上希點了點頭,說道:
“你這回答還算是我【純陽天】中的謹慎人。”
“當年我的答案,比你還要激進一些,在我看來,若是勝率超過五成,那必定是要傾儘全力,以求必勝。”
“後來我也問過真妙,在她眼中,【純陽金瞳】正是為了讓我輩劍修,尋找那必輸之戰中的一絲勝機,以求絕地翻盤。”
“金瞳之中的勝機,正是為她指引劍斬所向的明燈。”
上希說到此處,微微笑了笑,才又說道:
“我【純陽天】門風如此,凡是從我門中走出的修士,慣常會於刀尖之上跳舞,於虎口之中拔牙。”
“再加上【純陽】封號體係,對於戰氣與殺戮的渴求。”
“彆人眼中找死的危途,卻是你我甘之如飴的機緣。”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風氣,讓我輩【純陽子】折損的比例不斷走高。”
“虛空之中,最危險的秘境,最強大的妖魔,最古老的法脈麵前,躺滿了我純陽弟子的屍骸。”
“我那裡有一本仇人的名錄,過會兒給你拓印一本,其上皆是我純陽道敵!”
“他日你若是遇見了,不要留手。”
上希言語間,好似對此等激進行為頗為認可。
他繼續說道:
“而戰損率這麼高,除了因為我等末學後進,修為戰力不及前輩之外。”
“宗門前輩惹下的因果越來越重,卻也是核心原因。”
“我純陽前輩在這諸天之中,朋友三兩個,仇敵千千萬。”
“以致於每每有後輩弟子,遭受無妄之災。”
“可偏偏這些個後輩弟子,對這些因果不僅不抗拒,還頗為享受,甚至還主動追求。”
“縱然我【純陽天】弟子的戰力於同階之中,幾無敵手。”
“可若是把把戰鬥,都在不斷的挑戰極限,追求以弱勝強,但凡失手一次,幾乎都是無可挽回。”
“是以,我【純陽天】修士,能最終熬到上三品的,終究是鳳毛麟角。”
景遷聽了這番話,一時竟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正所謂不作死才不會死,可一想到自家宗門,正是由一幫子作死能手所組成,他也是頗為心塞。
不過,一想到若是繼續升級【純陽劫主】封號,可能要再積累出百倍千倍的戰鬥經驗,他也瞬間理解了前輩們的選擇。
既然自家宗門有著“殺怪就能變強”的封號晉升路徑,那所有人必然會把肝度拉滿,這也無可厚非。
緊接著,上希又說道:
“宗門風氣如此,曆代弟子皆知,這是過猶不及的魔道路數,不應提倡,理應將這風氣壓製。”
“可道理誰都懂,卻並非能夠輕易做到之事。”
“縱然是我自己,也是逃不脫這等思維慣性。”
“眼下我雖然晉升脫困,可滿腦子推演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殺崩了【妖古藺海】。”
“此乃我道心所向,縱然勝算低些,我也會全力嘗試。”
“而且,我現在說與你聽,可非是邀你助拳。”
“這【妖古藺海】的因果,是我一個人的,你可莫要來瞎摻和。”
“我謹慎些,慢慢磨,早晚能將那界域之中的妖魔掃清。”
景遷聞言也是相當無語,自家師尊說了半天,道理講的頭頭是道,回過頭來,搶怪比誰都積極。
上希繼續講古道:
“還有,我【純陽天】的弟子數量,比你預想的肯定要少一些。”
“隻因我宗傳承秘法,門檻著實太高。”
“你莫看自己煉劍匣,開劍瞳如此輕易,那是你天資足夠。”
“【純陽劍圖】之上,【穎浮屠界】出身的,能留有姓名的真傳弟子,把你算上,有四百二十三人。”
“其中實際能磨出來封號,得【純陽子】位階的,共有五十七人。”
“真算下來,一千七百多年才能出一位【純陽子】。”
“像眼下這般,連續三代有【純陽子】誕生的情況,實屬罕見。”
“五十七位前輩,死剩了十一人,比例確實要小一些。”
“不過,那【閻浮道】也並未比我們強上多少。”
“他們宗門之內風氣更是邪門,【驅鬼】、【肉宴】和【注死】三脈鬥來鬥去,想要出個【閻浮子】,比登天還難。”
“而且,都為一宗弟子,同門手足,相鄰兩代的【閻浮子】,前一代必定會為後一代,挖個大坑出來,美其名曰試煉,一個處置不當,就得被坑個死去活來。”
“眼下真正還活著的【閻浮子】,搞不好比我【純陽子】人數還少。”
“你既然也領了【閻浮子】的位置,還得多幾分心眼。”
“你前一代的【有病】,沒少被【無眼】禍禍,說不得也算計著要找你麻煩。”
景遷頭回聽到這等秘辛,不由得也是一愣。
【閻浮道】的傳承斷代的更加嚴重,他機緣巧合得到傳承,連【閻浮子】的封號都取了,卻始終有些霧裡看花的感覺,對【閻浮道】的了解很是片麵。
他隨即開口說道:
“師尊,你怎的對【閻浮道】之事竟也頗為熟悉。”
隻聽上希回答道:
“兩家【道祖】遺脈同處一界,不亞於將兩頭猛虎關入同一籠中,日子久了,要麼是你死我活,要麼就是磨合出了新的相處方式。”
“眼下【純陽天】與【閻浮道】,已有極深的勾連。”
“似那【閻浮道】的傳人,最喜歡改換個姓名,來蹭我【純陽天】的殺伐秘術和傳承封號。”
“那劍圖之上的四百多人,有多少人是【閻浮道】弟子,我雖分辨不清,卻也知曉絕不在少數。”
“我【純陽天】中的弟子,倒是少有人去【閻浮道】中,修那黏黏糊糊的綿軟手段。”
“不過,我【純陽天】弟子死亡率太高,倒是經常借助【閻浮道】的傳承法門,送弟子輪回轉生。”
“【閻浮道】的法門,在蘊養轉生之根性,破解胎中之謎上,頗有建樹,我【純陽天】遠不及也。”
“你且看【劍蓮池】中的那株花骨朵裡,正蘊養著我師姑真妙的根本元靈。”
“他日若是哪位【閻浮子】歸界,我必會求他出手,送真妙元靈轉世。”
“為了保全師姑元靈,我把【劍蓮池】中的本源全部抽走,以致於其中的【命火】都熄了。”
“好在整個過程沒出一絲紕漏,直到如今,我師姑的元靈都是完好無損,還能再堅持個三五百年。”
景遷聽到這裡,突然把自己的【輪回盤】摸了出來,開口說道:
“師尊,我將那【屍山】收服,僥幸煉出來了一尊【輪回盤】,這乃是【閻浮道】中,最擅撥弄輪回轉生的【靈機】。“
“若是以【仙靈氣】驅使,應當也能送真妙祖師前去轉生。”
他話音未落,上希的表情立刻變得極為嚴肅,他眉心的【破妄轉生眼】隨即張開,目光直接鎖定在【輪回盤】之上,開始瘋狂推演。
上希的【破妄轉生眼】,本就有著操縱輪回之能,隻不過,卻沒有【閻浮道】的法門那麼舉重若輕,精準安全。
他對於真妙的轉生簡直不能更重視了,絕不允許自己師姑的轉生,出現絲毫的問題。
是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位【閻浮子】的協助。
而景遷手中的這一尊【輪回盤】,乃是以【屍山】為根基祭煉而成,位格極高,功效極強。
縱然上希以最高的標準,在推演之中,嚴加拷打,卻並未發現這【輪回盤】有任何疏漏。
這是一尊能支撐的起真妙轉生的瑰寶!
一向心有驚雷,卻平靜如湖的上希,竟然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隻見他直接開口說道:
“赤霄,你真妙祖師為我【純陽天】做出了極大貢獻,眼下隻剩殘魂元靈,處境艱難。”
“我早已立誓,要護持師姑轉生,為此已經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既然你有此【靈機】,便請你助我幫真妙轉生。”
景遷隨即俯首行禮,開口說道:
“顧所願爾,不敢請爾!”
緊接著,他便將手中的【輪回盤】直接拋向了【劍蓮池】正上方。
上希隨即出手了!
他將自己辛苦凝聚的【陰陽渾洞仙靈氣】,灌注到【破妄轉生眼】之中,接著獨眼射出一道菁純白光,照在那一朵閉上的【劍蓮】花骨朵上。
隨後,那朵【劍蓮】竟然慢慢的張開了,蓮花之中,躺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女孩兒魂魄,正呼呼睡的正香。
上希又再次以【仙靈氣】驅動【破妄轉生眼】,射出了一道白光。
這次,白光直接照射到了【輪回盤】之上。
得到白光的激發,景遷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極其磅礴的力量,擊中了他的【輪回盤】。
他借著這股法力,將【輪回盤】的力量全力爆發,向著那小女兒的神魂,撒出了一片輪回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