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多公社特彆是貧困地區的公社不具備這條件。
本來自店公社也不具備條件,所以昨天王振山才會那麼為難,所以其他公社會出現知青鬨事的情況,導致縣治安局出麵抓人。
王振山說完了讓錢進說。
錢進就倆字:
“趁熱!”
羅師傅帶著婦女們給每人盛了滿滿一大海碗的水餃。
他們舍不得吃,他們每人隻分到幾個餃子,然後喝點帶著油水的餃子湯泡餅子就滿意了。
錢進夾起一個吃。
牙齒剛咬破麵皮,滾燙的汁水就滋了出來,燙得他直哈氣。
味道很獨特,鮮香驚人。
確實是他從沒吃過的水餃。
他好奇問王振山:“這是羅師傅調餡兒?”
“對。”王振山笑。
錢進驚訝了:“那他水平夠高呀,怎麼平時做菜那個樣?”
王振山繼續笑,笑的有點尷尬:“羅師傅廚藝是不錯的,但他平日裡過於節儉,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放調料甚至舍不得多用柴火。”
“另外一個,”他咳嗽兩聲放低聲音,“他覺得我們這幫領導乾部工作不得力,對人民貢獻比誌願軍差多了,那麼就不能比誌願軍吃的好。”
他對於這個邏輯感到無奈。
錢進不予評價。
反正今天水餃很好吃。
即使這幾個月跟著小集體企業賺到錢、拿到福利的突擊隊員們平日裡也難以吃到這麼好吃的水餃,一個個吃相很是豪邁。
大水餃一口一個,油汁順著嘴角往外流,再用手背一抹……
錢進還沒怎麼喝酒,就醉了。
這幫人真是可以的,不但不像一般城裡人下鄉那樣矯情,甚至表現的比農民還要樸實。
他們如此做,倒讓王振山等領導乾部很高興。
王振山也用手背抹嘴上的油,襯衣袖口立刻油亮一片。
錢進吃的就斯文了。
他先用筷子戳破餃子皮,讓熱氣散一散,讓麥蒿的清香隨著熱氣飄出來。
喝一點漏出來的肉湯,再小心翼翼地咬下半邊開吃。
嫩滑的麥蒿裹著肉汁在舌尖打轉,菜籽油和豬油的醇香把野菜的澀味化成了鮮甜。
等他這邊剛吃上幾個水餃,石振濤已經扒完第一碗,正把餃子湯倒進碗裡晃蕩。
乳白的湯麵上浮著油花,他哧溜哧溜喝得滿頭大汗:“這湯都好喝,又香又鮮,真棒!”
食堂裡先是吧唧吧唧的聲音,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溜聲。
“再來一鍋!”羅師傅又往沸水裡倒進一批餃子。
第二鍋餃子吃完,突擊隊員們終於放慢了節奏。
王振山很滿意,招呼說:“再來一鍋,再來一鍋!”
“謝謝領導的款待,但不行了,”石振濤解開褲腰帶,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真不行了,肚皮要撐破了……”
王振山說道:“大小夥子吃這幾個水餃能說吃飽了?”
“而且這是麥蒿餃子,越吃越開胃,來吧,再來一碗!”
他招呼錢進。
錢進一個勁擺手。
他的碗底積著一汪金黃的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食堂後窗有孩子們的嬉鬨聲。
幾個小腦袋迭羅漢似的扒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望著大人們滿嘴流油。
錢進端著碗去後窗,一人分了一個,孩子們立刻歡呼著跑開。
吃完飯,勞動突擊隊還得去忙活。
他們還要給自習室安置好電路、掛好燈泡,這樣公社會安排電力所增設電線杆,把電路拉過去。
石振濤已經習慣了帶隊。
錢進將工作安排交給他,自己可以繼續忙活計劃中的工作。
下午,他先把公社附近的生產隊會計給挨個叫到了辦公室。
生產大隊的主要領導可能被馬德福滲透了,生產隊領導可不會被滲透。
馬德福自視甚高,他看不上生產隊的人,在他眼裡這都是泥腿子頭目罷了。
可生產隊會計實際上是當下跟供銷社工作最搭邊的崗位。
所以之前封長帆才說,他可以一個電話安排各生產隊、生產大隊的會計配合錢進工作。
勞動突擊隊忙活一整天,晚上乘坐卡車返程。
下工的知青們帶著書本來到自習室打眼一看,目瞪口呆:
大變樣!
這下自習室真有學習氛圍了!
錢進這邊又開始下鄉。
鄉下的日子簡單有序,過的很快。
五月剩下的日子風平浪靜。
馬德福不再做任何折騰,他安安靜靜的上班,冷冷淡淡服務。
他不再找分銷站一行人,分銷站的人更是似乎忘記了他曾經是供銷社主任。
雙方儘量不接觸。
到了五月底,錢進把周圍生產隊、生產大隊都給走遍了,也把情況摸清了。
他開始掀飯桌。
你們不想吃?
那就彆吃了!
突擊隊來修理自習室的時候,李衛國曾經答應反水。
可這人蛇鼠兩端,會很衝動的做決定,後悔了又不認這個決定。
錢進從他開始敲打。
正好6月1號當天兒童節,錢進把分銷站的負責人們全給叫來了。
他們站在辦公室外麵排隊,李衛國第一個被叫進去。
錢進將一遝子資料扔在李衛國麵前,說:“李站長,今天是重要談話,不廢話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先看看吧。”
李衛國膽戰心驚的打開資料看,最上麵是張西坪生產大隊的聯名信,落款處按著十幾個紅手印,像一灘灘未乾的血:
“這是最近五年裡,西坪生產大隊的藥品、農藥和醫療物資記賬單,下麵有市裡給的額度也有縣裡配發物資的單據,上麵有你簽字。”
“你自己看吧,他們大隊少了不少東西。”
李衛國身子晃了晃。
終於絕望了。
錢進最近日子裡沒有聲響。
他還以為是終於偃旗息鼓,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
結果劫難在這裡!
大劫將至!
“往下看,雙溝公社王家莊生產隊的張大娘還記得嗎?”錢進用手指點了點桌子,“你給她開的假藥,差點要了老人家的命。”
“他家裡當時來找過你,你不承認是吧?沒關係,藥品還在,你當時開的假藥還在,你不承認那就讓治安員同誌們想辦法讓你承認。”
李衛國看後麵的資料,手發抖的厲害。
錢進身後的窗戶玻璃上映出他扭曲的人影,像是索命的冤魂。
“錢主任,我、我不是,我答應過你了,你說過你給我寬大處理……”他說話開始顛三倒四,“不過馬德福手裡也有我的把柄,我是害怕,我確實罪惡多端,可我害怕……”
錢進說道:“我給你爭取寬大處理,問題是你想要這個機會嗎?”
“要!我要!”事到如今李衛國是對他死心塌地了,“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你讓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
錢進收起資料揮揮手:“去吧,早有這個覺悟不就好了?”
“讓於振峰進來!”
於振峰進來後點頭哈腰。
他最是精明,已經從李衛國出門後的樣子猜到了結果。
但他沒想到錢進從會計們手裡拿到了如此確鑿的證據!
於是等他看到一張張單據上統計的精確數字,看著生產隊接貨單上自己的簽名和縣裡調配單上自己的簽名,再看看差出來的數字。
他搶著說:“錢主任,我犯錯誤了……”
“先彆說,什麼也彆說,先喝口水,免得你到時候又咳嗽個不停。”錢進冷笑。
於振峰急忙說:“不咳嗽了,我我我病早好了,錢主任,我要當麵向縣領導、市領導控訴馬德福的犯罪行為!”
“我要戴罪立功,我我我已經——錢主任,請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呀!”
最後的話裡帶上了哭腔。
錢進麵無表情。
於振峰顯然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但是!
哭?
哭也算時間!
他費了這麼多勁把馬德福的整個班子所犯下的錯誤全給調查出來,然後這幫人以為現在向他哭訴向他懺悔就算完事?
不可能的。
正好如今距離收麥子之間有些時間,他前段時間不能把一幫人全給辦了,那是為了保障春耕工作的順利進行。
現在春耕結束,夏收秋收還不是時候。
正好讓他有機會從上到下捋一遍,重新培養一個乾淨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