碭山夜雨,黎明才歇。
那劍仙不是好人,一把符火將叛教老魔的屍體燒得乾乾淨淨,弄得鄧肯連摸屍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是怕它屍變,在場一個劍仙,一個山君,一個玄陰教長老,屍變了再拍成飛灰不行嘛,說不定還能刷一波經驗,用得著急急忙忙把屍體都燒了。
這域外天魔也不知道是啥鬼東西。
他尚未弄明白。
其他血童死得也極慘,三人被拍成肉泥,一人炸成了血霧,什麼功法秘籍是不用想了,鄧肯最後從肉泥中找出來了一點變形的銀兩。
路山君自去洞府收拾行禮,他的洞府在山澗懸崖深處,草上飛這類下品輕功到不了,鄧肯隻能原地等他歸來。
這時林間傳來掠空聲,隨即一明眸少女身著黑色勁裝出現,站立於樹枝之上,遠遠抱拳示意道:“少年郎。”
“師傅說你應該沒有盤纏,命我送來一些。”
“告辭!”
“後會有期!”
破空聲傳來。
鄧肯飛身接下繡花錢袋,裡麵是一些散碎銀子,方便使用,底下還有一枚枚的金豆子,加起來大概有幾十粒,若是省著點足夠花很久了。
魔教內居然還有好人嗎?
莫不是誤會了那宮裝美婦人?她其實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惡意?
估計也就是覬覦自己的身子?
那勁裝少女離去前,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不遠處的血童,師傅在山腳下時還在惋惜,說那少年著實不凡,若是能夠收入教中,傳上乘功法,仔細調教,說不得將來她們師姐們三人修為難以寸進時,就得借這少年一身的元陽熾火突破境界。
那少年還是童子之身,根器非凡,以其元陽破境,至少可抵十年的苦修。
元陰至寒,元陽熾火。
玄陰宮門下的女弟子,不是陰陽宗,亦不是更浪蕩的合歡派,她們身上的守宮砂,得修煉到難以寸進,孤陰不生時,才能破掉。
這一派魔教分支求得是至陰至純,功法極為霸道,沾染不得半點汙穢真氣,唯有至剛至陽,精純至極之人,才能助她們破掉‘孤陰’之症,再次一點也得是內功精純的童子之身,還得是根器非凡,天賦卓越,身上沒有沾染什麼汙穢的邪門功法。
跟陰陽宗,以及分支的合歡派不同,那些人是旁而雜,以量取勝,前期突飛猛進,後期真氣駁雜,難以破境,動輒走火入魔。
她們則是以質求精,破壁之時,至少也得是衝擊先天真氣。
陰極陽生,是她們破壁的最低門檻。
鄧肯接住錢袋抱拳致謝,稚嫩血童年紀也就十五六歲,那叛教老魔心狠手辣,四處搜尋根骨不錯的稚童,以血腥手段斬去他們的過往,血煉後隻傳他們外功,不傳高深內功。
這些血童全部都是根骨上佳,放在修煉橫練功法的門派,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那明眸少女掠空離去。
玄陰教的門人輕功非凡,看得少年一陣羨慕,他越發覺得自己的草上飛跟人比簡直差得沒邊了。
“莽夫沒有好輕功,砍人怎麼追得上?”
“輕功必須狠狠地抓。”
那宮裝美婦人的輕功著實厲害,簡直就跟天外飛仙一般,都不用換氣,淩空虛渡,信手拈來。
鄧肯掃了一眼自己的武功。
不同於根源世界的一切,整個人間體的功法頁麵都大變,甚至就連背景色調都變得久遠亙古,斑駁中透露著曆史的滄桑,一些功法的標注詞彙連文字都變得雅量起來。
可以說整個文風都換了。
不過好在最基本的功能沒有太大差彆,隻不過西方的劍式,換成了東方化的招式。
——拳掌(爐火純青)(精通)。
——腿法(登堂入室)(掌握)。
——刀劍(初窺門徑)(學徒)。
投影頁麵中,雖然描述的方式變了,但是鄧肯看一眼就已經明了,東方詞彙換算一下,具體是什麼水平並不難猜。
人間體掌握的武功比較駁雜,大部分都是藍色標記,顯示並未融會貫通。
意念落下。
拳掌的印記打開,下麵是一連串的基本招式,點、拿、崩、截等等,包含拳法、掌法和指法,有些是金色標記,有些是藍色標記,綜合起來就是精通,對應爐火純青。
這跟一號人間體當初的基本式沒有什麼區彆,刀劍的劈、砍、撩等,他可以說是信手拈來,甚至超過了人間體掌握的戰鬥技藝。
“基本式不會變,什麼招式都是從基本式裡麵演變出來的。”
“不過東方更重視步伐配合。”
鄧肯很快便了然於胸,他的能力沒啥變化,殺戮奪取戰鬥技藝,但不是武功,而是基本式的提升,若說還有什麼不同,人間體的真氣好像是變強了一點,不過轉化的效率較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真氣比較特殊,感覺提升比法力條還要難。
“但砍人能增強真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慢點就慢點。”
鄧肯的不少技藝後麵都浮現一個加號的標記,顯示為自身擁有的能力,正在提升人間體的技藝,隻要溫故知新一番,便能夠轉化。
彆的不敢說,刀劍槍在手,常規武學都不如他本能的發揮。
不過他自身掌握的,全是軍中武藝。
比較糙。
重在皮實好用,砍人嘎嘎亂殺。
這裡有鄧肯熟悉的領域,也有他不太熟悉的領域,比如說指法,他以前也就輕攏慢撚抹複挑時用過,可是在這裡,指法卻也有許多高深的武學,過去所用的根本提供不了一點幫助。
然後便是經脈,血童的十二正經都沒有打通,練得全是經外奇脈,那老魔根本就沒打算把他們培養成內功高手。
“這些經脈圖全打通應該就是先天境了吧?”
投影頁麵中。
鄧肯放大了全身的經脈圖,在命門、玉枕、百彙等三處穴位處有模糊的陰影,好似暗紅色的血絲凝結成印,身體和大腦的好幾個地方都有暗色印記,這個應該就是血煉大法種下的咒術。
“這麼說的話,隻要我足夠強,自己也能衝破了它。”
一切了然於胸。
鄧肯撿起地上散落的飛鳥,直接處理一下放火上烤,東方世界很多能力都無法銘刻載入,不過萬靈的印記倒是灼灼生輝,似乎是期待著他的再次到來。
敬謝不敏,萬靈太能造了。
這時那山神廟的虛影走了出來,他一臉心疼地看著自己的破廟,在此處走了一圈,坐在了鄧肯的不遠處,屋簷牆角下,搖頭歎息道:“這可如何是好。”
“香火沒了。”
“如今廟也沒了。”
“實在不行,隻能去投奔城隍,當個遊神了。”
這人的靈體肉眼不可見,就連路山君都無法覺察,他以為鄧肯看不到自己,唉聲歎氣,卻不想鄧肯隻是假裝看不見罷了。
一陣破風聲襲來。
路山君魁梧的身影如猛虎飛躍,落地後背著一個包裹,裡麵傳來金銀之聲,他的鼻子嗅了嗅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藝?”
鄧肯遞上一根串好的烤鳥,平靜道:“西麵苦寒,隻能自己動手。”
路山君伸手接過,一口撕咬大半,神色驚訝道:“你還去過西域?”
鄧肯自顧自吃著,輕聲道:“不太記得了。”
“但自己學了些易牙之術。”
路山君把骨頭咬得咯吱作響,兩人停留片刻便啟程出發,如今已經天蒙蒙亮,俯視遠方可以看到渺渺炊煙。
那是山腳下的平凡人家,一夜腥風血雨並未打擾到他們。
山神廟前。
那中年儒生打扮的男人唉聲歎氣道:“你們倒是打完拍拍屁股走了。”
“小生卻是無家可歸了。”
“還有心情烤鳥吃,可憐我數個月都未曾吃上一頓香火。”
想到這,他居然有些悲從心來,嗚咽流涕。
就在這時。
他的鼻子突然動了動,居然很詭異地聞到了一絲香味,燒烤的香味,他循著味道走去,神色震驚,卻看到一根樹枝,插著烤好的鳥,立在了破敗的山神像前。
“咦?”
“為何我能聞到此味?”
那中年儒生上前,如饑似渴地嗅了嗅,然後觸碰了一下,居然感受到了一絲灼熱,他瞬間腹中饑渴難耐,忍不住上前咬了一口,居然品嘗到了其味,雖說寡淡了一點,可他也有數十年沒有品嘗過人世間的食物了。
“這是為何?”
“我為陰神,為何能享受人世間的美食?”
“那稚童是何方神聖?”
中年儒生震驚無比,那樹枝插著燒鳥,就好像是一炷香,立在了山神像前,他品嘗一番後,就連陰神形體都凝實幾分。
“莫非是上神下界了?”
那中年儒生剛轉身,就看到了山神像的一角,放著十來枚金豆子,雖然不多,可卻也夠將這破廟修繕一番了。
他頓時感激流涕,走到山神廟外,朝著一人一虎離去的方向作揖感謝。
山腳下。
路山君突然停下腳步,他轉頭望向了身旁的少年,從包裹中取出一大把的金銀,然後遞過來道:“吾不便見人。”
“那山腳下有一戶老獵戶。”
“你替我把這些金銀交給他。”
一襲黑衣的英俊少年停步,看了一眼路山君,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