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朝廷羸弱,不敢管轄洋人。很多時候,洋人會將反抗自己的百姓,辮子夾在門縫上,將人的腦袋高高吊起,然後像是開核桃一樣,用門板或者棍子砸開百姓的腦門。
“那些義和會的理由很可笑。他們在一戶人家裡搜出了一根火柴,便說這家人用洋火,全部都是二鬼子。全家四口,一對夫妻和兩個娃娃,全部被放火燒死。”
“還有一個留洋回來的,說是一個師範生。在他的家裡,找到了一本洋文的書。那年輕人一直喊著這是什麼杜威的書,要給報社翻譯的。”
“但拳民隻覺得他吵鬨,直接割掉了他的舌頭,宣布這一家人是二鬼子,學洋文,必定是賣國賊。將他那做絲綢生意的父母妹妹,全部抓起來,搜刮光家產後,全部沉了河。”
“你沒救他們嗎?”
戴嶽說的清楚,這幾件事,他必親眼見過。
戴嶽沉默,他的手搓了搓,道:“我師傅去世前,有個心願沒了。我得先把功夫,傳下去。”
“嗬,想在津門做大了?”
“是。”
津門在北方,經濟發達租界林立,碼頭港口無數,是如今靖朝最大也最開放繁榮的北方都市。
各家武學交融,武館林立,是當之無愧的武學之都。
季然轉頭看著戴嶽的側臉,道:“那為什麼,今天又出手了?”
“沒忍住。”
“嗬。”
季然沒再說什麼,這是個心裡彆扭的漢子。
自己的餘光能夠看到,戴嶽的西褲下,一雙皮鞋鋥亮,但露出了襪子腿,卻破著幾個洞。
他的虎口有常年握刀的繭子,但指頭上也有勞作產生的老繭。說明他並非是一心練武,還得為了生計去種地。
戴嶽並不富裕,他全身上下最貴的,或許就是他這一身白色西裝。這個西裝裁剪的非常得體,麵料高級,駁頭弧線優美,袖叉精致。隻是並不合身。
“這邊沒事,我就走了。”
戴嶽站起身,從不遠處的角落拎起了一個麻布包袱。季然起身,隨著他來到了門前。
邁步出門,看著街道上血紅一片,歪七扭八的橫屍,戴嶽脊梁挺直,突然開口:“那兩個義和會的大師兄,我宰了。”
季然嘴角一翹,道:“嗯,省得我動手了。”
戴嶽轉身看向季然,麵色中多了一絲誠懇,抱拳道:“但你想做的,還是難。”
“不管如何,你都難以遏製長久的變化,控製所有人心。”
“我沒說要管多久。”
季然看著他的眼睛,靜靜道:“我隻爭朝夕。”
戴嶽默然,突然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本書。
“你知道哪裡有靠譜的報社嗎?”
“嗯?”
戴嶽輕聲道:“那一家子沉水的,我救上來了。可那小子非要去水裡找這本洋書,淹死了。我找人把屍體和書撈了上來。”
戴嶽拍了拍衣服,道:“他爸媽把兒子的一身西裝給了我,我想替他做點事。”
季然看向了他手中的書——《MyPedagicCreed》。杜威的教育專著《我的教育信條》。
季然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去津門鈴鐺胡同,有個紙人李,是我朋友。你把書給他便是。”
“好。”
戴嶽抱拳,拱手道:“多謝。”
他轉身離開,走的很慢,擔心血水染了那一身白色的西裝。
這巷子血色斑駁,遍地醃臢,卻也是有那麼一抹白色,挺拔魁梧,一塵不染。